大象的生命意義 | 環境資訊中心
黃怡

大象的生命意義

2000年08月23日
作者:黃怡

辦公桌的玻璃下,壓著一張「友愷」腳墊的拓片。我也許看過這隻住在木柵動物園的十九歲的母象,多虧得皇冠出版社這幅放在<<牠不重,牠是我兄弟>>書頁中的贈品,讓我有機會了解一下向愷的事,譬如說,牠是緬甸來的亞洲象,六歲到台灣,一幌眼十幾年過去了。牠跟其他大象處得如何?牠思念自己的家族嗎?



研究大象的動物學家,都強調大象記憶絕佳,最近讀到一篇介紹斯里蘭卡大象孤兒院的文章,在導言中說:「大象從不忘記,可是當大象本身被世界遺忘時,又會怎麼樣?」唉,真是一語道破目前全球大象的困境。象牙使用者請注意,為了你們對於印章﹑雕飾等物之材質的奇特愛好,每年有數以千計的小象,曾經回到母象被殺的尸首前哀號徘徊,然後流離失所,幸運的孤兒象長大後同樣被殺,多數孤兒象則因缺乏長輩照護,既餓且病,最後死亡。

這座大象孤兒院是個特例。斯里蘭卡乃小小的島國,近五千隻大象分布在山林中,比起亞洲各地現仍倖存的四萬五千隻大象,這兒的大象前景也不看好,三十多年來,該國百分之五十的熱帶雨林被夷為農牧用地,人與象的棲地越來越靠近,或是重疊,而人類有車有槍,還有許多遙遠國度的消費者準備買象牙製品,大象命運可想而知。孤兒院裡也僅僅收容了四十六隻幼象,有的還得每天餵五次奶,新近入園的一隻象,僅一百三十二磅重,估計是兩個月大,就正常狀況而言,牠要四歲半才斷奶。

在二十世紀初,亞洲還有十萬隻大象,然後數目一路下滑,直到今天,印度的野生大象最多,卻也祇存不到兩萬五千隻,另一說是兩萬隻。亞洲象與非洲象不同的是,唯有公象有象牙,所以據調查僅剩八百隻大象是帶牙的,繁殖下代的速度轉緩變慢,然而母象照樣為了其他種種理由喪命,有時碰到暴民,興緻來亂殺一氣的情形也有。野生大象之外,就是被關置在各地的,約一萬六千隻大象,緬甸占最多約五千隻,因此,像友愷這樣能夠來到一個不算太差的動物園,雖然可能有些寂寞,卻已經很幸福了,牠同族的大象,想必多半被訓練為拖運巨木等的工作象,勞役苛重,死亡率也高得驚人。

透過<<牠不重,牠是我兄弟>>這本書,我們看到的則是非洲大象的慘況,尤其一九七Ο﹑一九八Ο年代,大量獵殺貿易象牙,據該書作者Joyce Poole說 ,在一九八九年象牙列入華盛頓公約國際禁止交易名單附件一以前,「我觀察過的家族祇有百分之三十七保持完整,有超過三十歲的大家長,而百分之二十八的家族顯然缺乏成年母象,有百分之三的家族完全是由失怙的幼象組成。」非洲大象成千上萬的遭到殺戮,直到現存約莫四十萬隻,但這數字幾乎是臆測的,沒有人樂觀。

<<牠不重,牠是我兄弟>>書中的野生大象,無災無難的話,可以活到七十歲,牠們十二歲性成熟,母象懷胎二十二個月,產子時家族中的母象都會來幫忙,通常公象另有象群,祇有性衝動期才趨近找尋交配機會,母象才是大象社會的領導者,以牠的求生經驗傳承給下一代。亞洲象生活在熱帶雨林,非洲象生活在近沙漠的叢林,動物學家認為大象是關鍵物種,因為牠們不停地素食,把較弱的枝榦拔起,果實散落供其他小動物進食,亦使密林變疏,讓陽光灑地,促進其他植物生長,在旱季還可以藉著刨根,上升地下水位造成水窪,嘉惠乾渴的昆蟲鳥類,同時,牠跨行甚遠,有利於播佈種子。

當我們一般人想到大象時,或許是馬戲團裡的大象,不曉得從亞洲或非洲的哪個角落,告別親屬﹑家鄉,被堅固的腳鍊拘束在籠裡﹑牆旁﹑車上,經過無數次的鞭打,才學會一點點逗趣的小動作,...或許是動物園裡的大象,必須在環境枯燥的欄柵中,幾十年以至老死。這些都不是自然狀態下的大象,牠們祇是人類可嘆的囚徒。

我知道大象擅長記憶,祇是不曉得牠們睡覺時作不作夢,會不會在噩夢中驚醒,發狂似地踱步,然後嘶號道:「這豈是我來到世間的唯一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