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地形打造的天空林道
在山上聽伐木工人講古,據說昔日的伐木工寮皆是闊氣的檜木原木建築,而林道上的棧橋,也毫不吝惜的由巨木鋪設,經歷數十年寒暑,熱帶島嶼旺盛的生命力早已在棧橋上佈滿高大的樹木,行走之上你很難發現自己是懸空在棧橋上的。
比較特別的是,在山高谷深的花蓮山區,由於岩脈特別陡峭險峻,常常採用索道及流籠的方式運送出山裡面採伐的巨木,因此東部現存的兩條林道: 沿海林道及砂卡噹林道,並沒有銜接公路,成為名符其實的「天空林道」。
研海林道的修築是為了採伐帕托魯及立霧主山區的太魯閣林場,在1952年獲得美援挹注之後,更新伐木工具與運輸工具,極有效率的採伐太魯閣山區的檜木資源,儼然成為島內的六大林場之一(其餘五座是: 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竹東、巒大山)。
「研海」名稱的由來,是日治期間台灣第五代總督佐久間左馬太的別號,現在秀林鄉的太魯閣族耆老,仍深信佐久間是在慘烈的太魯閣戰爭中,被原住民抗軍狙擊而亡,目前沿海林道供分為上下兩線,以索道連結,上線(14公里)連接立霧主、帕托魯山區,下線(3.8公里)則始於江口山麓(日治時期花蓮港廳長名)並以索道銜接中橫公路位於合流的岳王亭。
沿海林道是縱走「太魯閣山列」下山的必經之路,岳界通稱為奇萊東稜,是縱走百岳行程有名的4大障礙之一,而帕托魯山是太魯閣山列最後登臨的一座百岳,也是台灣最靠近太平洋的3000公尺級大山,清晨登臨此山,可以看見日出之海,以及花蓮港的貨輪和縱谷平原的綠野平疇,叫人永生難忘。
然而在60年前,在深入帕托魯的西、南麓、運材專用的嵐山地鐵道完工後,鏈鋸日夜不停地宰伐下,帕托魯成為今日童山濯濯的樣貌,在昔日作為索道木的枯木林底下,生長著密不透風的高箭竹草原,岳界戲稱為極品箭竹海,想要登臨帕托魯山頭的山友,莫不對這原始森林破壞後的箭竹海頭痛至極。
昔日伐木刻痕 見證老樹強韌生命
在前往帕托魯山的途中,還遺留不少昔日釜斤山林的痕跡,上圖是伐木工人用來運材或登高的騎馬釘。
山徑上有許多昔日遺留的索道木,多數已經枯死,身上遺留的致死的凶器是、足足有2~3隻指頭粗的鋼索勒痕,像這株分岔的檜木,一半被勒住的部分已經死亡,另一半到還活得過得去。
其實在相鄰的一條稜線,由於生長的是經濟價值較低的鐵杉,便沒有遭到人類的毒手,這些叫人讚嘆不已、樹形優美的巨大鐵杉森林,為了和極品箭竹海一較高下,被我們命名為「極品鐵杉林」,說實在照片無法描述現場感覺的百分之一。
不過由帕托魯山頭下降到沿海林道途中,卻又見到叫人不勝唏噓的景象。這片被狠狠砍伐過的森林裡,山地霧林的指標──瘤足蕨長得不可思議的繁茂,爭先恐後從斷枝殘幹中冒出來,這時才知道被嚴重干擾後的森林,地被植物差異也蠻大的,如果比霧林帶海拔再高一點到3000米,就會如同帕托魯山麓變成高箭竹林,比這裡海拔再低一點乾一點,像沿海林道,就變成高山芒跟巒大蕨的天下。
正覺得奇怪,這麼漂亮的扁柏怎麼沒有被放倒呢? 走到後面一看,原來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好像身體殘疾的年輕男子就免去被徵召上戰場的命運,因禍得福。
這次在行走沿海林道之時,於帕托魯周遭林場看到許多被砍倒的樹頭和昔日作為索道木的巨大枯木,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這一株被鋼纜五花大綁的大扁柏。已經被粗暴的束縛40年以上的大樹,仍然固執的生存著。當晚我在9K工寮有點輾轉難眠,彷彿能感受到它的痛楚。
經過某些可以觸及的鋼索,我試著用力扳開已經深深地吃進樹皮的部分,無奈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想要幫大樹解開當初伐木工人粗壯的臂膀所纏繞的堅固枷鎖,簡直是開玩笑。我看大概得出動油壓剪之類的機具才有可能。
隔日在沿海林道痛苦的陡降終了後,於昔日的運送無數巨木的流籠頭下眺望立霧溪的合流,心想,這過去滋養福爾摩沙無數子民的美麗山林,在任務完成後,是不是能夠僱請在地的太魯閣原住民,針對沿海林道山區、殘留在活檜木身上的鋼索加以清除回收?
主事的太魯閣國家公園,願意成就這一樁美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