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是我最常做專題的縣市,因為湖山水庫、八輕、大煉鋼廠,都在雲林,沿海又有地層下陷以及水患的問題,而國家重大建設高鐵在雲林段,因地層下陷引發安全上的顧慮,於是認識了一些雲林的民間團體,諸羅樹蛙是因為3年前採訪了雲林鳥會的陳清圳,諸羅樹蛙是他的論文,偶爾聯繫就順道問問諸羅樹蛙的近況,於是決定整合雲嘉南地區,整體性的來探討諸羅樹蛙保育的問題。
漆黑的夜晚,竹林裡的精靈唱起情歌,嘹喨的歌聲此起彼落、相互較勁,今晚誰能獲得青睞抱得美人歸呢?竹林是諸羅樹蛙主要的棲息地,如果知道牠的分布地點,在4到9月的繁殖季節,只要循著聲音的方向,就可以看到鼓起鳴囊求偶的公蛙,這種跟人類毗鄰而居的青蛙,牠的未來岌岌可危!
置身在竹林下,頭頂、耳畔盈滿了諸羅樹蛙的叫聲,這種被聲音圍繞的盛大場面,是諸羅樹蛙獨有的特色,公蛙聚集在一起鳴叫,叫做群體展示。聽聲辨位是尋找諸羅樹蛙的不二法門,只要聽到牠的聲音,就很容易找到公蛙,但是,想要看一眼行蹤成謎、安靜無聲的母蛙,就只能靠運氣。
諸羅樹蛙每天和人類相處,卻是台灣31種青蛙中,最後一個被發現的。直到1995年,才由師大呂光洋老師首度發表,因為發現的地點在嘉義縣民雄鄉,於是以嘉義的古地名「諸羅」來命名,牠分布的範圍,北從濁水溪,南到曾文溪,包括雲林縣、嘉義縣市以及台南縣。
這3年來,在地居民蘇淑娟和賴老師在嘉義縣市調查諸羅樹蛙的分布,從一開始的個位數字,到現在已經發現了140個點,過程辛苦且漫長。他們的調查顯示,嘉義縣民雄、大林有大量的族群分布,但是嘉義市土地高度開發,只發現了8個點,而且有些點因為道路阻斷了諸羅樹蛙的交流,或是只有獨立一個點,造成基因無法交流,長期來講是一大隱憂,再加上人為開發的壓力,如果嘉義市政府再不採取積極的作法,諸羅樹蛙可能首先從嘉義市絕跡,諸羅城沒有諸羅樹蛙,將是一大諷刺。
竹林農藥施用較低,對諸羅樹蛙還是有威脅,但是棲地消失的問題更值得關注。竹筍是高度仰賴勞力的產業,無法機械化,大多數的竹農年齡都已經超過60歲,這種要付出勞力搬運竹筍的粗活,還能夠再做幾年?農業人口老年化,加上竹筍收入微薄,許多竹林紛紛轉變成其他低度管理的作物,例如柳丁。雲林縣諸羅樹蛙主要棲息地的斗南、古坑一帶,根據雲林鳥會陳清圳的觀察,竹林面積至少消失一半以上,而且持續惡化。
另外一個容易讓人忽略,卻又影響深遠的,就是河川整治工程。諸羅樹蛙是靠氾濫機制繁衍的蛙種,當河水不再氾濫,諸羅樹蛙繁殖的暫時性水域就越少。而且河川是諸羅樹蛙往上、下游移動的生態廊道,水利工程和道路開闢一樣,讓牠們的棲地碎裂化。當河川整治把溪流和兩岸的生態都整死了,這片土地還有什麼生機呢?除了考量人類的需求,也該思考如何留給其他生物一條活路。
台南縣唯一有諸羅樹蛙分布的是麻豆鎮,這裡的諸羅樹蛙已經徘徊在生死邊緣。當房子一棟棟的蓋起,馬路一條條的開闢,荒地也陸續開闢成果園,原本連續大片的棲地快速消失,當市區最後一塊大型荒地也不保,麻豆的真理大學自資系講師莊孟憲決定放棄麻豆鎮市區的諸羅樹蛙,把力量放在其他地方。
總爺糖廠是莊孟憲常常造訪的地方,這裡也是目前麻豆地區的最大棲地,曾經一個晚上看到50幾隻的盛況已經不再,體驗過雲林、嘉義的竹林裡,諸羅樹蛙鳴叫的壯觀場面,這裡實在好冷清,幾隻在叫都知道。這幾年,總爺糖廠的棲地品質急轉直下,地主台糖公司陸續砍除雜木林,賣給造紙公司做紙漿,也讓莊孟憲領悟到總爺糖廠這塊私人土地,可能不是諸羅樹蛙長久的家,於是他開始做移地復育的嘗試,把部分族群移到曾文溪畔。走上移地復育這條路,只是保留諸羅樹蛙在台南的種源,民間人士再怎麼努力,如果沒有政府的力量進入,麻豆的諸羅樹蛙的未來還是令人憂慮。
雖然置身黑暗之中,我們仍然看到希望之光,來自社區自發性的力量,促成了諸羅樹蛙生態研習營,嘉義大林的三角里一群社區的中生代,以保育諸羅樹蛙做為營造美好的環境的著力點之一。環保團體和當地竹農合作建立綠色標章制度,綠標竹筍的目的是為了讓保育和產業能創造雙贏,採用有機且對諸羅樹蛙友善的耕作方式,適合諸羅樹蛙生存的竹林所生產的竹筍是更安全,希望消費者能認同生態保育的理念,購買貼上諸羅樹蛙生態標章的竹筍,不只無污染也支持保育。
長久以來在生態保育上始終消極,甚至是缺席的政府單位,終於有一個地方政府願意有所作為。標榜農業首都的雲林縣政府接受雲林鳥會的建言,願意推動綠標竹筍。雲林縣副縣長林源泉表示,縣府會投入資源,與筍農和民間團體合作,把諸羅樹蛙的棲地保留下來,照顧農民生計也保育諸羅樹蛙,也提供給消費者安全健康的竹筍。
透過這麼多人的努力,諸羅樹蛙還有機會永遠高唱情歌。如果你有機會來到雲嘉南地區,在夜晚,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也許會聽到諸羅樹蛙的天籟之音。
採訪側寫
拍諸羅樹蛙真的很愉快,牠好可愛!置身在蛙鳴聲圍繞的竹林下,是多麼美好且令人感動的體驗。在麻豆做諸羅樹蛙保育的莊孟憲,有四個同學的畢業論文就是做諸羅樹蛙的研究,有一片次生林是他們做移地復育的研究,白天在裡面拍攝棲地,蚊子從四面八方圍攻,趕也趕不走,叮上皮膚就定住了,這時只要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壓死牠,我從來沒遇過這麼「飢餓」的蚊子。我的搭檔也就是攝影記者是穿短袖,拍攝畫面沒空趕蚊子,也不能動。穿長袖的我趕他身上的蚊子比趕我的還多,可想而知,我的搭檔被叮的很慘,這是我們的蚊子空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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