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殺社第七年:記錄路死 也為疾病監控、野生動物研究鋪路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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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殺社第七年:記錄路死 也為疾病監控、野生動物研究鋪路

2018年04月25日
本報2018年4月24日台北訊,林睿妤報導

從一開始在臉書社團試辦,到建立專屬通報平台,路殺社走了六年多,現透過1萬4000餘位成員,為「非自然」死於路邊的陸生脊椎動物留下紀錄。從最早的隨手拍照、及時回報,去年7月起,開始以系統化調查,拼湊台灣動物路死現狀。怎麼記錄才有幫助?公眾蒐集起來的資料、路死標本會怎麼用?這個從網路串連起的社群,也固定每年舉辦聚會,藉年會交流成果、為有志參與者解惑。

路殺社創辦人林德恩介紹2017年熱衷調查的志工。攝影:林睿妤。

路殺社創辦人林德恩在14日路殺社年會現場,介紹過去一年熱衷調查的志工。攝影:林睿妤。

有圖有真相 讓人見到你所見

讓公眾可以低門檻的參與,是公民科學的第一步。特生中心研究助理陳昱凱說明,簡言之,現在的路殺調查,只需為馬路上死亡的野生動物拍照,然後上傳到資料庫。對生態不熟、不認識動物也無妨,社群裡總有人可以協助。重要的是,有人實際到達各個角落,一筆一筆記錄。

拍清楚照片是第一要件,不只拍一張、針對局部特徵拍特寫,再拍下周邊環境、比例尺,最能忠實呈現現場,後續也才能從照片資訊正確辨識物種。

但第一目擊者還能做到更多。搬移屍體,甚至撿屍,已是不少社員在遇到路死動物時會做的。

除了因為留滯在路上的屍體有機會遭其他野生動物取食,增加二次路殺的風險;也避免重複記錄到同一路殺事件;更是在保育主管機關許可下,讓公民科學家們撿拾這些具有研究價值的「樣本」,例如製成標本,提供環境教育用途使用,或提供給學者,減少「因研究所需,而必須自野外捕抓和犧牲的野生動物生命」。 此外,有時是光從照片無法準確辨認,需標本佐證。

死亡的野生動物仍然是大自然的「重要資源」。以鳥類為例,如果羽毛仍維持完好,就可轉交猛禽研究會用於接羽救傷,讓下一隻鳥兒承接,再重回野外。

路死標本、大體可再由中研院、屏科大、嘉大、畜試所等學術單位利用。資料提供:路殺社。製表:林睿妤。

除了特生中心研究、教育推廣之用,路死標本、大體亦會轉交給中研院、屏科大、嘉大、畜試所等學術單位利用。資料整理:路殺社。製表:林睿妤。

同時,這也是讓人們更加了解野生動物的契機。2013年藉由路殺社累積的標本,狂犬病疫情更受重視。路殺社創辦人、特生中心助理研究員林德恩說明,社員蒐集的標本,可送至不同研究單位,持續為基礎研究、防疫累積資料,像是鼬獾的牙齒、腸胃道可分別做骨齡鑑定、寄生蟲研究,腦部組織做狂犬病篩檢,不同部位各有需求。

截至目前,路殺社已蒐集6747件標本。爬行類約占一半。

重點是想辦法讓資料更好用

累積一定成員、有穩定通報來源後,路殺社開始把氣力轉向另一項公民科學的大挑戰:怎麼樣做得更細緻,讓資料可用於評估野生動物受路殺的威脅程度。2017年團隊試做兩次系統化調查,今年正式啟動「系統化路死動物及遊蕩犬貓相對數量與分布調查」,在每年1、4、7及10月邀民眾在個別認養的樣區內,記錄路死動物與遊蕩的犬貓。

「隨興調查可以反映哪邊有,但無法知道哪邊沒有。」特生中心研究助理林毅倫解釋。系統化調查將台灣切分成約1440個5X5公里的方格,再依生態氣候分區及道路密度不同,依面積比例及分層逢機取樣方式,選取具有代表性的樣區,希望依此提高估算全台動物路死狀況的準確度。

另外,若只仰賴個別回報,可能受通報人對不同物種偏好、地點是否好到達等因素影響──系統化調查即指定公民科學家在樣區方格內,調查至少2種道路型態、長度3公里以上,記錄每一筆路死,並記錄所走路徑(即樣線,估算調查努力量所需)。

而記錄路貓、街犬目測數量,是與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合作,依此推估全台遊蕩犬貓數量與分布,除為了解同伴動物處境,也將是狂犬病防疫及交通安全改善參考依據。

1月(第一季)調查有163人參與,認養了228個樣區,最後約有8成回報,共收到368條有效樣線資料、約1482公里,對比2017年底全台道路總長,約佔3.5%。1月結果顯示,縣道跟鄉道可能是路殺較多的道路型態,但需要更多次的調查資料來證明。路死動物則以兩棲類最多。目前蘇花、中橫路段、桃園新竹的濱海區域,以及彰化、雲嘉地區海邊仍較缺乏調查資料。

前三季系統化資料類群組成與隨興調查資料相比。圖片來源:林毅倫。擷取自14日路殺社簡報資料。

系統化調查可幫助了解不同季節發生的路死情形、不同物種受路殺威脅的程度。圖為去年試辦後,三季系統化調查的類群組成,並將路死量與隨興調查資料相比。依照2012年至2017年累積的隨興調查資料,每年第三季路死量會較多,團隊將繼續關注系統化調查資料是否也有此趨勢。圖片來源:林毅倫。擷取自14日路殺社簡報資料。

理想的情況是,得到有代表性的路死密度資料,再依不同道路型態的長度回推,就可估算路死總量。但林毅倫說明,中間還有許多偏差,不同交通工具的偵測率是其一例子。

翻閱相關研究,團隊也實地測試,發現若公民科學家以汽車為工具做調查,準確偵測到路死動物的比例可能只有一成、機車三成、腳踏車四成,步行則約八成——不是所有的路死都能目視觀測、記錄到,尤其是體積較小的爬行類和兩棲類,因乘坐交通工具不免產生視野死角,不容易發現。就算是步行,也可能忽略。

以現有調查結果推估而得的路死動物總量,因偵測率的影響,推估出的總量應遠低於真實數量,此外還有其他因子尚須考量,未來都將逐一以科學統計方式校正。

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陳玉敏則鼓勵公民科學家徒步調查,更能完全避免因調查路死、反增加路死風險。

野生動物防疫 須持續追蹤

另一項路殺社從去年開始的合作,是野鳥禽流感監測。家畜衛生試驗所助理研究員李婉甄表示,野鳥與高病原性禽流感擴散的關聯,目前仍有許多爭議。以近年南韓野鳥禽流感及禽場疫情的經驗,當地一旦於死亡野鳥檢測到高病原性禽流感病毒,鄰近的家禽場約在兩周爆發病原性案例。然而在台灣,尚無明確的證據說明候鳥是否就是將高病原性禽流感帶入牧場的主因,且高病原性H5N1已在多國傳出嚴重疫情十多年,仍未在台灣候鳥檢測到相似毒株,

李婉甄認為,「或許高病原性禽流感藉由候鳥進入台灣是一個門檻,進入家禽場可能又是一個門檻。」即便如此,監測仍相當重要。近幾年從各國的野鳥監測結果發現,死亡野鳥更是重要的監測對象,因此也與鳥會、各縣市動物防疫單位討論可多加留意並送檢此類型檢體,尤其是在入秋冬候鳥抵台的季節,若在候鳥棲息濕地發現鳥異常死亡,應立即通報送檢。

現行一個隱憂是,每當新聞熱度過去,送檢狀況就會大幅減少。「以2017年為例,在2月爆出於花蓮野外鴨隻檢出高病原性H5N6禽流感後,民眾通報死亡野鳥檢體量大增,每天幾乎都超過30隻個體,以鳩鴿科為主,來源主要在都會區。然而這些特徵並非監測候鳥或是家禽場周圍野鳥是否帶毒的最佳檢體,而且這樣的檢體量大約維持一到兩個月就迅速減少。」

去年11月起,路殺社開始將蒐集到的死亡禽鳥送檢,累積了51件來自各縣市且鳥種廣泛的檢體,已佔該段期間死亡野鳥檢體總數五成以上。目前均未檢測到禽流感病毒,但有數件檢體在胃內容物檢出農藥,以加保扶為主。

畜試所收到路殺社所送的死亡禽鳥檢體檢驗成果。。圖片來源:李婉甄。節錄自李婉甄14日簡報資料。

畜試所收到路殺社所送的死亡禽鳥檢體檢驗成果。圖片來源:李婉甄。節錄自李婉甄14日簡報資料。

「路殺社這樣能提供穩定的檢體來源而且遍布台灣、鳥種多樣化對於監測是很有幫助的,」李婉甄表示,明確記錄發現時間及地點,也能幫助後續追蹤疫情。希望有更多民眾認同「立即通報、送檢重要檢體」觀念。

現狀:每年超過一萬筆路死記錄

14日路殺社年會現場,同時是感謝公民科學家過去一年投入的聚會場合。2017年就有21位新加入即上傳超過20筆以上路死資料的新人公民科學家,截至目前,累積上傳超過100筆記錄者約有300餘位;上傳1000筆資料者約9人。林德恩表示,自2017年路殺社開發Web APP蒐集資料後,雖參與人數沒有大幅增加,但上傳資料量增長許多,相較於前年約1萬1000筆,過去一年上傳資料量約1萬6000筆。

真的有這麼多路死狀況嗎?志工周乃邦以自己上傳超過500筆資料、蒐集超過100件標本的經驗說明,其實500筆資料可能在一周時間就蒐集的到;他也觀察到,在繁殖季,蛙類、陸蟹更曾在一天之中,分別有超過500筆、2000筆的紀錄。「路殺的問題其實比很多人想的還要嚴重。」因為跑野外看到太多動物死在路上,也曾經見過看到動物還刻意加速輾斃的例子,周乃邦說,遇到當下雖然感到無力,但這也是讓他持續記錄路殺以及協助兩爬保育的動力。

過往路殺社都在南投集集特生中心所在地舉辦年會,今年是第六屆,第一次跨區辦理就有140個報名者,也是歷屆最多。林德恩表示,未來期待能到台灣各地,讓不同區域民眾有機會參加。今年第二季,截至四月底的系統化調查,正如火如荼,持續邀公民認養樣區,為路死動物留下紀錄。

路殺社團隊介紹將路殺資料應用於毒蛇咬傷預防與應變改善。攝影:林睿妤。

年會除了安排主題演講,也邀台灣生物多樣性網絡、野生動物追思會等單位設攤。現場也有路殺社成果海報展示,由團隊介紹路死動物數據、如何實現將路殺資料應用於毒蛇咬傷預防與應變改善等。攝影:林睿妤。

 

參考資料

※ 人與野生動物主題報導與 行政院農業委員會 林務局   合作刊登

作者

林睿妤

念過森林,見過幾次微光透入林子的魔幻場景。現在覺得世事不能勉強,但願還有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