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簡稱波赫）一座700MW的燃煤發電廠，在無法獲得中資銀行融資後變得前途未卜。
「這是中國停止新建海外煤電的承諾，首次適用於2021年9月習近平表態之前宣布的計畫。為中國退出西巴爾幹半島其他煤炭計畫，打開了一扇希望之窗。除了不再向烏格列維克三號計畫（Ugljevik III）提供融資，中國可以做得更多，」倡導公共融資透明化的非政府組織「公正金融」（Just Finance）總監王娃娃說。
烏格列維克三號計畫位於塞族共和國（波赫境內的一個自治共和國）。自2013年起，該計畫的擴建工程就被排上時程。當時獲得該計畫特許權的，是俄羅斯的Comsar能源公司。2021年6月，中國電力工程有限公司（CNEEC）與一家在波蘭註冊的企業Sunningwell International Ltd簽署了該電廠的建設合約。
2020年，塞族共和國特許權委員會發現，Comsar能源公司「沒有履行其義務」，未能在商定的時限內進行該計畫。塞族共和國的非政府組織「環境中心」（Center for Environment）曾兩次質疑該計畫的環境許可證。
環境中心的依布拉科維奇（Majda Ibraković）說：「然而，塞族共和國政府將Comsar能源公司的特許權從30年延長到44年，甚至（計劃）將烏格列維克三號計畫的裝機容量增加到700MW，這與塞族共和國的能源發展戰略背道而馳。現在，儘管融資尚未獲得保障⋯⋯但該電廠的審核程序仍在進行中。」目前尚不清楚烏格列維克三號計畫的資金來源。他沒有資格獲得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國家的任何出口信貸支持，因為OECD去（2021）年10月批准了一項禁令，禁止向未加裝碳捕捉設備的新建煤電廠，提供出口信貸。
根據一份公開聲明，自中資銀行拒絕提供融資以來，Sunningwell公司一直在「探索其他融資管道」。鑑於去年在英國格拉斯哥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發出了結束煤炭融資的強烈國際訊號，目前尚不清楚這筆資金可能來自何方。
擴大合作帶來變化
在過去十年中，中國企業越來越多地參與西巴爾幹半島能源領域的計畫。巴爾幹調查報告網絡（Balkan Investigative Reporting Network，BIN）2021年12月發表的研究報告顯示，巴爾幹半島中國相關的計畫共有136個，價值超過320億歐元（約新台幣1兆140億元），其中塞爾維亞（共61個）和波赫（29個）的基礎設施和能源計畫占絕大多數。
而多年來，環保組織對該地區11個煤炭相關計畫的高昂環境成本表示擔憂，稱其中大多數計畫在國家和歐盟層面，都違反了環境、採購和國家援助法規。
2014年獲得中國進出口銀行貸款的塞爾維亞科斯托拉茨B3（Kostolac B3）褐煤發電廠，第三套機組擴建計畫的環境影響評估並不完整。2017年，為了降低污染，該廠為現有的兩套機組安裝了脫硫系統，但至今仍無法運行。與此同時，2017年，波士尼亞的圖茲拉七號煤電廠（Tuzla 7）和煤礦計畫也獲得了中國進出口銀行的貸款，儘管其存在環保方面的問題。
在塞爾維亞和波赫，儘管存在環境和透明度方面的爭議，但與煤炭相關的計畫依然能夠向前推進，這是因為他們有望快速帶來投資、就業和基礎設施。王娃娃說，中國融資的特點就是本著不干涉的原則：「與西方捐助者和多邊發展機構不同，中國通常不會將經濟、環境或社會改革等作為融資（無論是債權融資還是股權融資）的附加條件。」
在波赫，圖茲拉熱電廠第七套機組的建設已經延宕多年，目前仍沒有獲得有效的環境許可證。這座450MW的發電廠受到了能源共同體組織（Energy Community）的批評。該組織旨在創建一個整合歐盟及其鄰國的泛歐洲能源市場。
2021年12月，他的秘書處裁定波士尼亞為圖茲拉七號電廠的貸款，提供的主權擔保構成國家援助，違反了能源共同體規則。在一封致《中外對話》的電子郵件中，一名代表解釋說：「這具體意味著，負責國家援助的部門必須審查其決定⋯⋯如果違規情況在明年夏天之前未得到糾正，秘書處可以要求（其）部長理事會認定波赫嚴重且持續違反能源共同體法律規則。」
然後，該計畫的簽約設備供應商美國奇異（General Electric）於2021年夏季決定退出該計畫。奇異在2020年宣布不再參與建造任何燃煤電廠。到目前為止，該計畫的主要承包商葛洲壩集團尚未找到替代設備供應商。儘管遭遇挫折，國有發配電企業波赫公用電力公司（EPBiH）的總經理安第利亞（Amir Andelija）在2021年10月說，除了繼續建造圖茲拉七號電廠之外，「別無其他選項」。
該公司的前景受到質疑。「我相信政府很清楚這個計畫沒有未來。他被推遲了這麼久；考慮到歐盟的碳稅，他會使我們未來的能源更加昂貴……但在支持該計畫15年之後，他們很難改口了，」 圖茲拉市非政府組織「生態與能源中心」（Center for Ecology and Energy）能源和氣候變遷計畫協調員伊什科（Denis Žiško）說。他認為，「他們需要找到一種既能從該計畫中脫身，又不會在秋季的下一次選舉中失去礦業工人選票的辦法。」
伊什科說，人們對煤炭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五年甚至三年前，當我抵制圖茲拉七號時，人們並不都是反對這個計畫。現在，他們已經厭倦了污染和無效的承諾。」
中國的轉變是否有助於能源轉型？
塞爾維亞和波赫仍屬世界上最依賴煤炭的國家，塞爾維亞仍有70%的電力來自煤炭，波赫的這一比例徘徊在65%左右。
這種依賴可能帶來挑戰。去年12月，當特斯拉（Nikola Tesla）發電站「斷線」時，塞爾維亞有超過10萬人斷電數天。塞爾維亞國家電力公司（EPS）從那以後一直高價進口電力。該國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čić）公開表示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沒有進行另一個停滯不前的煤電計畫科魯巴拉B（Kolubara B），而是「聽取了生態學家的意見」。
專家警告說，擺脫煤炭，走向再生能源的道路將是漫長的。
貝爾格萊德的能源顧問內約瓦諾維奇（Nenad Jovanović）說：「儘管（塞爾維亞）打算發展風能和太陽能，並且沒有宣布新的燃煤發電廠，但仍不清楚完成能源轉型需要多長時間。」
他還指出，該國現有煤礦和其他煤炭計畫的未來尚不明朗。「還有另一個與煤炭相關的計畫正在進行，這就是奧布雷諾瓦茨－諾維貝奧格拉德地區（Obrenovac–Novi Beograd district）供暖管道的建設，該管道將從特斯拉燃煤電站向貝爾格萊德供暖。政府似乎正在進行這一計畫，」他說。
與此同時，在波赫，轉型政策「與其說是一份實際的工作文件，不如說是一份願望清單，」西巴爾幹半島和烏克蘭煤炭地區轉型倡議秘書處能源轉型專家、經濟學家米列維奇（Damir Miljević）說。他解釋說：「由於缺乏明確的政策，我們正試圖盡可能地推遲擺脫煤炭這個不可避免的結局。」
不過，近年來兩國都朝著提高能源結構中再生能源的份量，邁出了重要步伐。2020年11月，該地區各國簽署了《西巴爾幹綠色議程索非亞宣言》（Sofia Declaration on the Green Agenda for the Western Balkans），其中承諾與歐盟共同努力實現到205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2021年4月，塞爾維亞議會通過立法，將提高再生能源在該國能源生產中的份額，目標是到2040年再生能源占比達到40%。
雖然煤炭獲得支持的途徑可能正在關閉，但西巴爾幹半島仍能從習近平去年9月宣布的相應承諾中獲益，即中國「將大力支持發展中國家能源綠色低碳發展」。在2021年11月與中國機械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代表的會議上，塞爾維亞礦業和能源部長米哈伊洛維奇（Zorana Mihajlović）也表示，「特別歡迎」從事發電和再生能源大型基礎設施計畫的中國企業與塞爾維亞開展合作。
「我個人歡迎中國投資其他（非煤）能源計畫，」生態與永續發展中心（CEKOR）能源和氣候變遷協調員卡爾馬（Zvezdan Kalmar）說。該中心長期以來一直反對其國內的煤炭計畫。「塞爾維亞的能源市場需要風能、太陽能，以及像2400MW捷達普三號（Đerdap 3）和680MW比斯特里卡（Bistrica）這樣的抽水蓄能電站。這些都是大型水電計畫，我認為中國公司有可能參與進來，因為塞爾維亞仍然未能成功吸引投資者。」
在波赫，有幾家中國公司已經涉足水電和風能領域。去年12月17日，中國技術進出口集團有限公司和中國電建集團海外投資有限公司開始在波赫西部多米斯拉夫格勒鎮（Tomislavgrad）附近建造價值1.3億歐元（約新台幣41億元）的伊沃維克風電場（Ivovik）。這座84MW的風電場將成為該國最大的再生能源計畫。
在波赫其他地方，也已經有一些不同的中國公司進入到水電行業，並簽署了三個水力發電站的協議。這些計畫並非沒有爭議。位於該國東南部的烏洛格水力發電站（Ulog hydropower plant）建設就受到了環保人士的挑戰，他們聲稱這會危及河流的生態系統。2013年以來，這座35MW的水力發電站計劃幾經起伏，現處於停頓狀態。
這種爭論和內部衝突需持續加以密切關注，但隨著全球融資趨勢的轉變，習近平呼籲支持低碳發展的意義變得更加清晰，西巴爾幹半島國家將有望看到自己遲遲沒有進展的能源轉型加快步伐。
※ 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中國退出海外煤電，西巴爾幹地區喜憂參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