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記得第一次感受到牠的心跳時心裡的觸動,手心裡的跳動微微的、穩穩的、實實的,一下又一下,在冰冷的水池裡傳遞出一點溫暖。關心海洋、關心鯨豚有好一陣子了,那卻是第一次有個垂危的海洋生命在我手中,讓我急切的想要救助牠,渴望幫助牠回家,重回藍色大海。
我相信,許多投身鯨豚保育的朋友都是從這個最簡單的念頭開始的,只是,相較起其他物種,救援鯨豚牽涉了更多更龐雜的人、事、物,教諸多單純只想救助海中鯨靈的朋友無法招架。
台灣的鯨豚救傷約是從台大周蓮香教授投身鯨豚研究開始的,至今大概有十多年了。從過去毫無基礎知識,到如今累積無數經驗並野放亞洲第一隻復健成功的花紋海豚─阿通伯,因而喚起大眾愛護、保育鯨豚的意識,這樣的成就雖說難以和有專為鯨豚保育立法的美國相匹敵,仍算小有成績。台灣四面環海,鯨豚是我們的鄰居,如果因為喜愛鯨豚而讓民眾進而關心海洋且願意付諸行動,實為一件美事。
然而,走了十多年之後,鯨豚救傷在近幾年彷彿遭遇無法突破的瓶頸。海豚一次次上岸來,媒體一回回報導救援行動沒日沒夜的愛心和熱血,然後,海豚一隻隻又走了,牠們上岸折騰一番後留下了什麼?長期關心鯨豚救傷的朋友或許也注意到,投入救傷的熟面孔似乎也一個換過一個,他們奮鬥之後又留下了什麼?
幾乎每一位參與過復健的朋友心裡最後都會浮現一個問題─「我們到底該不該救牠?」待過現場的人都知道,復健對動物而言是一項折磨,如果牠因為病了、傷了、老了,被海洋淘汰上岸來,就算牠成功野放了,難道海洋不會再淘汰牠一次?更別說目前九成以上再也不會碰到海水的鯨豚,花上大量的人力物力,我們只是延長牠受苦的時間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見仁見智:紐西蘭人不救,可以的話就只協助鯨豚返回大海;美國人覺得應該救,他們成立設備精良的鯨豚醫院,對擱淺鯨豚提供完善的照顧與醫療。哪麼台灣呢?
台灣鯨豚救傷的資源很有限,台灣沒有鯨豚醫院,救援經費一年頂多一兩百萬,這些錢除了處理擱淺,還要辦研討會和講習,一旦動物決定後送復健,救援單位幾乎都必須另外自籌經費,否則無法應付一天一萬多的燒錢速度。在如此情況下,我們必須珍惜每一隻上來的鯨豚帶來的學習機會,牠們稍來海洋的訊息除了讓我們更瞭解鯨豚自身的奧秘,也能帶來海洋生態現下的資訊。
每一次的擱淺如能做好資料蒐集,並整合全台的資訊成一完整資料庫,勢必對未來無論是鯨豚或海洋研究保育上,都會有很大的幫助。可惜,今天台灣鯨豚擱淺管轄權責在每個縣市政府身上,各個單位處理擱淺的態度不一,且每個救援單位各行其道,造成資源分散,資訊無法整合,鯨豚資料庫和研究整合一直都只是個遙遠的夢。
再者,誠如一位志工所說,復健過程中,人的獲得或許比動物還要多。志工在和鯨豚的互動中,認識生命的可貴,學習自然的價值,明白人在大環境中的可為與不可為,許許多多成長與蛻變在復健現場發生。而對於無法協助只因關心或甚至好奇而來的群眾,只要現場有適當的解說與資訊,就能讓一次復健成為最好的教育良機,引發民眾對海洋的愛護之心。因此,不論志工或一般民眾,只要有良好的引導,每一個人都成能為保育的種子。然而,礙於人力不足以及場地上的限制,復健現場往往忽略鯨豚救傷在教育上的價值。
台灣的鯨豚救傷一直仰賴大量的志工,甚至連獸醫都只能將鯨豚領域當作兼職,無法養家活口,台灣在這方面的資源薄弱可想而知。但無論在照護醫療、人員配置、流程管理上,鯨豚救傷這一塊卻更需要經驗與能力的累積,然而在現實壓力和體制缺乏之下,經驗豐富的老手不得已無奈離開,熱心的新手加入後一切重頭開始。於是,海豚一隻隻上來,復健一次次開始又結束,資料和經驗無法傳承,教育沒有執行,海豚和人,來了,又走了。
一隻鯨豚看似健康地野放了,難道就是一次成功的救援嗎?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今日台灣經濟蕭條,投入鯨豚救傷的資源只會減少不會增加,鯨豚救援的意義不該只在救援鯨豚本身,在救援單位。
如果只要求一次完美的復健行動,目前的資源是不可能足夠的,但如果每一次救援中重視研究資料的蒐集與民眾教育,鯨豚才不會白受苦一遭。
有了體制建立,救傷人員的專業才能獲得尊重,經驗也才得以傳承;而在政府,即使無法提供再多的經費,若是能夠統一各縣市政府的處理態度,並協調各地資源,讓救援者專心面對動物,鯨豚救傷這條路,才有可能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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