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環境與特別規劃部永續生產總監費曼(Kees Veerman)表示,環境與特別規劃部正在分析包括PVC、鋁、建材等七種廢物流,希望能把C2C原則應用在廢棄物的處理上,相關研究預算高達4年1500萬歐元。
由於市場對C2C的需求還沒成熟,荷蘭訂出了2010年中央政府所有公共採購項目都要符合綠色商品規範的目標,地方政府則需有一半符合規範,到了2012年所有商品都必須符合C2C規範,而這個數字在2008年僅約1-2%之間。
中央政府的採購預算是一個每年400億歐元的市場。姚斯特表示,政府的責任在刺激市場、鼓勵供應商,讓改變更快發生。若計入省政府及地方政府的預算,規模將更驚人。沒有供應商能承受失去投標資格的風險。
姚斯特工作的單位SenterNovem,是中央政府補助、獎勵各項創新研發的單位,「我們希望能創造一個『C2C服務一站購足』的平台,」姚斯特說,「政府的角色應該從規則制定者變成服務提供者」。他指的不光是專業資訊、人脈、政府補助及貸款機制、C2C社群等,甚至可能還包括智慧材料庫。
然而哈杜認為光是鼓勵並不夠,政府應用採取更強力的措施,硬性規定所有廠商應該負責回收他們製造的產品及廢棄物。考克斯也認為,改變應該加速,尤其能源部門,「否則就來不及扭轉全球暖化了,」他憂心如焚地說。
對企業家而言,他們不只看到保護環境的可能性,更看見絕佳商機。「我看到的是金錢、是商機,」泰辛表示,「往往只有市場先行者才能分到最大一杯羹,因為他們建立了遊戲規則。」
產業屬性不同,應該改變的環節也各有所別。有的產業適合從生物循環切入,有些則應該將產品與材料封閉在工業循環裡。切點不同,起點卻大同小異,就是了解產品的材料與成份。很多企業其實並不完全了解自己所生產的產品,比如地毯公司向供應商買化學纖維,並不知道生產這些纖維的過程中使用了哪些化學藥劑,這些藥劑對環境與人體的影響又是什麼,以染料為例,可能某一種染料每平方公尺只用了0.5克,而其中只有5%的成份是地毯不知道的,但這0.5克的5%很可能就是阻礙C2C的致命關鍵。上游廠商常將之視為營業秘密而不願分享,這時就需要提供強烈誘因與施加壓力。
Herman Miller跟Steelcase就曾聯合採購勢力以要求供應商提供詳細的化學成份內容,列出正負面清單,移除有風險的原料,留下安全的。這兩家公司是全世界最早開始將C2C的原則納入辦公傢俱設計的公司。早期兩家公司還組成知識分享社群,導入生命周期分析,聯合彼此的力量吸引上游供應商加入研發過程。Steelcase的Think系列的椅子是全世界第一個應用C2C哲學設計的產品,這把椅子不但符合人體工學,而且也得到Redot設計大獎。該公司目前擁有C2C認證的產品達34件為全球之最,荷比盧區行銷暨永續發展經理寶嘉洛(Serena Boghero)表示,Steelcase設計所有辦公室傢俱都必須納入C2C的設計哲學,「當它變成研發流程的一部份,它就不是額外的成本。」
接下來就是封閉環圈。輕易拆卸分解產品是回收的重要條件,粘合不同材質的傳統粘著劑可能就不適合繼續使用,而需要改採無毒無污染的其他方式,這就需要從設計源頭去思考。
戴索多年前就開始挑戰供應商,鼓勵他們提供非石油原料的材料,好與原油價格脫鉤。這家營業額達2億歐元的公司,每年生產1200萬平方公尺的地毯,石油價格對獲利影響至深。戴索誓言在2020年成為一家C2C公司,目前他們產品的回收率已達70%。
這次戴索打算投資400萬歐元在C2C相關研發上,光是回收系統就預計投入至少200萬歐元,「這不是耍花槍,也不是漂綠(Green Wash),永續發展部經理道曼斯(Rudi Daelmans)說,「C2C是為了提升品質,它進化了我們作生意的方式。」
但材料不會自己在工業循環裡流動。運籌就成了關鍵,戴索製造出來的地毯超過使用年限之後,怎麼回到他們手中?用什麼形式?是整塊磨損的舊地毯還是已經處理過的原料?
要將線性的「從搖籃到墳墓」轉為循環的「從搖籃到搖籃」,廢棄物處理業者就扮演重要角色。把產品還原成材料的第一步是回收,收回工廠後,才能分解淘汰的產品。歐洲第五大、荷比盧第一大的漢斯文科(Van Gansewinkel)以其綿密的車隊擔起物流系統的重要角色。目前漢斯文科已與戴索、Steelcase、等客戶合作開發回收機制,還有其他化學公司、顧問公司、原料供應商加入,形成一種夥伴關係,資訊互享,且不互相競爭。
擁有全世界第一件C2C產品的Steelcase,其產品重量的99%都是可以回收的,他們即將於明年開始進行小規模實驗計畫。漢斯文柯企業永續解決方案經理史洛布(Florens Slob)表示,這個計畫主要是為了了解用人工或是機器拆解比較便宜,至少成本要控制成一樣或更少,客戶才有回收的動力,「但長期來說一定比較便宜,也許還能提供社會弱勢族群更多工作機會。」
拆解的過程也需要產品設計師參與,「當他們親眼見識自己設計出來的椅子有多麼難拆之後,下次設計就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史洛布笑道。拆下來的材料,有些可以賣回給製造商,有些則賣給其他產業。這媒合的任務,又落在漢斯文科頭上。
一家廢棄物處理公司,在C2C的世界裡,轉型成為一家養份流公司,同時負擔起物流、顧問、材料供應商的角色,將來,他們還打算回收太陽能晶片。漢斯文科的未來,真的不可限量。
荷蘭企業如此積極,除了尊敬自然及重商的傳統,我也好奇為什麼C2C在荷蘭開枝散葉的速度這麼快?布朗嘉觀察:「荷蘭人很習慣跟別人合作,」義大利籍的寶嘉洛(Serena Borghero)則認為,荷蘭是一個靠社會網絡及關係運作的社會,志同道合的人很快就可以形成社群而且荷蘭開放包容的文化風氣,也讓新觀念更容易被接受。
「這些大公司明白環境與經濟一樣重要,」紀錄片導演哈杜認為,荷蘭人習慣靠腦力賺錢,他們知道創新是筆好生意,更重要的是,荷蘭有許多重要的設計師,這讓創新也變得比較容易。
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主導的企業幾乎都是家族企業或未公開上市的企業,由管理階層或是所有者強勢推動,他們不需要對公開市場的投資人交代,因此可以為企業的長久利益打算,而不需要向股東交代每季一次的財務報表。
只是,全世界都以裁員關廠應對這次的經濟衰退,荷蘭企業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加碼投資?政府官員也好,企業經營者也罷,他們反而認為這次衰退反而是投資C2C的最佳時機。
「金融危機的爆發反而讓我們更能專注在做對的事情上,」哈佛斯表示。「關鍵不在於要花多少代價,而是這個代價能帶來多大的回報,」寶嘉洛說。泰辛則認為,「我們有能力思考未來的事,這也是我們的責任」。
另一方面,企管顧問公司IMSA董事長狄仁(Wouter van Dieren)直指,「危機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把握危機投資才能創造下一次的勝利,」費曼則提議政府應該利用這次危機,要求接受紓困的企業必須在幾年內實現某種程度的C2C標準。
荷蘭人靈活的思考方式,讓他們在這波經濟危機中逆勢思考,也為明天的國力打下堅強的基礎。
不過,C2C產品有漢斯文科做為工業循環及生物循環的最後一哩,但通往消費者的最後一哩顯然還付之闕如。
C2C的典範轉移「是一個社會學習過程,不是在一代間可以完成的事,」姚斯特表示。為了讓C2C概念深植社會文化,政府也規劃將C2C納入正式教育體系。相關大學、碩士課程正在緊鑼密鼓規劃中,為了培養跨領域C2C人才,未來將以選副修搭配主修(如法律、建築、傳播、農業、電機、設計等)的方式授與學位,如鹿特丹商學院、馬斯垂克大學、荷蘭開放大學、安荷芬科技大學、台夫特科技大學等數間大學都參與其中。為了鼓勵設計系的學生納入C2C的思維方式,戴索還舉辦了獎金高達3500歐元(約台幣15萬元)的設計競賽,並贊助了布朗嘉在鹿特丹商學院的教授席位。
一個從與海爭陸的低地國,到轉型成為與自然共榮的永續國,荷蘭人深深明白,從今天開始「起居呼吸,都要吸吐吸(C2C)」,因為「C2C不是革命,也不是一蹴可及,而是一種進化的過程。」
荷蘭環境部的招牌下方有一排小字寫道:「荷蘭是個小國,所以要從大處著想。」台灣也是個小國,一代之後,荷蘭會成為一個沒有污染、沒有垃圾的國家,而且依然強盛富有,而天然資源、經濟結構類似的我們呢?我們何時可以看到台灣的哈杜、考克斯?何時會出現像戴索、漢斯文科這樣的企業?(全文完。系列報導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