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庫斯」,這個可能是台灣最深僻的原住民部落,位於新竹縣尖石鄉,位居海拔1500公尺的山區。2003年7月28日,我們一行人前往當地進行野生動物資源調查,結合包括靜宜大學生態所、東海大學生物系與彰化師大生物系的研究生團隊。造訪之前,我對於這個原住民部落的了解只能說是空白,而關於「司馬庫斯」這個名字的印象,也僅停留在這是許多登山客口中流傳的登山絕佳地點。
考量到諸多因素的限制,此行的動物相調查,我們將重點擺在兩棲爬行動物與鳥類,而蝴蝶與哺乳類次之。由於個人專注的研究類群為兩棲爬行動物,自然此行的路途將會特別「關切」牠們。第一天,到達部落時已經是午餐時間,在飽餐與休息片刻後,我們由部落出發,在當地一位長老的引領下前往此行的第一條路線。沿著狹小的山壁小徑,穿梭在密閉的林木間,感覺十分陰涼潮濕,鬆滑的腐植土壤猶如軟墊一般,樹幹上佈滿各種形態多變的地衣,加上著生在森林底層的絢麗多樣的真菌,令人印象十分深刻,這段暖身路途正預告著我們明天的神木區之旅。
第二天,引領者是部落的頭目,前晚得知他因為痛風,腳疼下山就醫,但他仍堅定要實現他的承諾與我們一同上山,這使得原本埋下一點變數的旅程撥雲見霧,頭目的堅持讓我們十分感動,也由衷的佩服。頭目的腳雖然微恙,背起粗重的行囊仍然健步如飛,令我們這群追趕在後的後生小輩汗顏不已。中途休息時,頭目還會開玩笑的跟我們說:「你們的東西分點給我背好了,這樣我們才能走快點。」,說完話後,他緊接著是一陣豪邁的笑聲,同時讓我們抖擻起來「虛心檢討」。沿途走走停停,頭目詳實認真地向我們介紹山林中的生活文化、原住民先民的篳路藍縷以及活躍在山林的野生動物,搭配優美的鳥囀與聒噪的蟲鳴,在天然的教室裡上課真是一種高級享受。
在天色漸暗時,頭目找了一塊離水源近且較為平坦的山坡,以簡單的塑膠繩與帆布搭建了一座臨時居所。沿途跋涉,我們隨身攜帶的水早已不足,頭目帶著一塊波浪鐵板到水源處,在看似乾涸的溪流源頭處用手挖掘,扳開小石塊後,隨即嵌入鐵板,只見潺潺的水流不斷冒出,著實又讓我們感到驚奇。生飲這天然潔淨的泉水,真是透心涼,當下把我們從山下帶來的礦泉水硬生生給比了下去。之後我們生火野炊,飽食過後,頭目以簡單的衣物披身,屈身在帳棚一角便呼呼大睡,而我有睡墊睡袋似乎還不滿足地躺著左翻右翻,一時輾轉難眠。入夜後,飛鼠與山羌的叫聲在寂靜的山林裡此起彼落,不知名動物嘰嘰喳喳的叫聲似乎就在我們帳棚旁伺機而動。隔天,晨間的鳥叫喚醒我們沉睡的心靈。吃過早餐後繼續我們的旅程,約三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終於到了目的地-神木區。
除了享受沿途的自然饗宴,我們當然沒有忘了我們此行的動物調查目的。由直接目視、耳聞辨識,加上訪談,我們對這裡野生動物的概況有了初步的了解。就兩棲爬行動物相來看,此行的調查範圍,位居海拔1500至2000公尺之間,正是這些動物群在台灣垂直分布的臨界點。沿途看來,以台灣特有且最大型兩棲類-盤古蟾蜍最為常見,即使在密佈碎石的峭壁也有機會見到,其他還有目擊到的兩棲類還有莫氏樹蛙、梭德氏蛙與斯文豪氏蛙等。至於目擊到的爬蟲類,與我預期的有一段落差,除了接近部落的地區曾目擊到印度蜓蜥之外,在當地,我們並沒有見過其他種類,即使是中高海拔山區常見的麗紋石龍子;從訪談得知,當地還有龜殼花、赤尾青竹絲與高砂蛇等蛇類。可能是調查時間太短或時間點不對,亦或者受其他因素所影響,使得我們此行能調查到的野生動物種類並不算豐富,幸好能透過頭目的熱心描述,來彌補我們在調查上的遺缺。
來到司馬庫斯,我感受到最原始樸實的山林氣息,然而沿途地面上清晰可見的垃圾卻讓我感到心寒與羞愧,我在想一些平地的登山客願意大老遠背著至少可能是 20多公斤的登山物資上山,為何下山時卻不願將這些不屬於山林的東西帶走?看著頭目手無地圖指南針,卻識途老馬般地穿梭山林不會迷路,我好奇的問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說主要是依循前人走過的痕跡,還有就是靠著自己獨特的山林生活靈敏度吧!然而,我的腦海裡卻閃過一個諷刺的意念:「或許只要順著有垃圾的地方走應該就不會迷路了吧」。回程時,我們盡其所能的撿拾沿途被遺忘的垃圾,隨著垃圾重量的增加,內心也感到越來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