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樹林,一種在淡、鹹水交會處生長的樹種,面對變化多端、不穩定的生長環境,發展出氣根、板根,或胎生種子等生存之道。沒有豔麗的色彩或引人入勝的香氣,只是成群固守海岸,像在島嶼邊上織了道綠帶,默默地屏障強勁的潮汐及海風,鷺鷥、招潮蟹、彈塗魚也樂得在泥灘地上繁衍不息。
在淡水紅樹林生態步道上,來自廈門的林大聲,望著綠林密布的河岸,思緒似飄向遠方。年輕黝黑的臉龐,散發出一種質樸堅毅的氣質。聽說,他與父親在荒島上種植紅樹林,近年並致力發展生態旅遊。此次參與台灣環境資訊協會所辦理的兩岸NGO交流,為的也是學習如何以更細緻的方式辦理生態工作假期。
當筆者打趣問道,擔任一個小島的少島主,是否像金庸小說裡那般神氣?林大聲露出一口白牙,笑笑地回答:「為了這個島,村子裡許多人都叫我爸『瘋子』或『大傻』,而我呢,則是『二傻』。但我爸說,『當別人攻擊你、嘲笑你的時候,你更該堅持下去。』」
此話一出,讓筆者不禁好奇:究竟這對父子在荒島上做了什麼?又有什麼經歷?肯定不像小說描寫的那麼簡單。
鱷魚嶼:在荒蕪中,栽出綠色希望
這座讓父親與林大聲甘願受盡冷眼、奚落也不放棄的「鱷魚嶼」,舊稱「白嶼」,位於廈門島東方,據說明朝前都是荒島。20多年前,林大聲之父林北水與四名友人承租了此島,欲在島上拓荒、種植經濟作物,然島上為鹽鹼之地,植物難以生長,又缺乏淡水、電力,友人紛紛撤資,林北水卻把外人的嘲笑當成動力,就算要低聲下氣向他人借貸,也要把島嶼經營起來。
談到父親的執著,林大聲淡淡表示,小時候父親為了種樹,把錢全拿去買樹苗,家裡沒錢買米,也沒錢供兄弟倆唸書,全都得向別人賒欠,借錢借到親朋好友一見他們就躲。
「甚至連我上大學的錢,他都拿走了。」雖然課業成績優良,卻因此中斷了升學之路,林大聲中專(相當於台灣的高職學歷)畢業後就在廈門工作,學機械製造的他在都市裡謀生,薪水也還過得去,但總覺得不甚踏實。2008年,林大聲放棄廈門的工作,回到小島,和父親一起種樹,引起輿論紛紛,「二傻」的稱號大約也是這時產生的。
愛好自然 伴父逐夢
小時候環境如此艱苦,不時還會聽見旁人的冷嘲熱諷,全因父親一意孤行,埋頭投資一項看似會血本無歸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自立、賺錢的能力,很難想像林大聲還願意加入這逐夢的行列。
林大聲解釋,雖因家境貧困,難免對父親有些不諒解,但看著他一路打拚,心裡感受十分深刻,年紀漸長後也就懂得了。加上自己從小在鱷魚嶼上生活,捉螃蟹、魚蝦到市場賣,不但全額負擔自己的初中(國中)學費,還掙了一輛腳踏車。
「除此之外,我想,我也非常喜歡島上自然的寧靜和恬然。」林大聲說。
從一開始在荒島上種地瓜、果樹、木麻黃,到體認小島其實非常脆弱,必須顧及環境生態健全,才能繼續規劃未來。這觀念的轉捩點,起於林大聲開始利用網際網路,取得外界資源與聯繫,他說:「網路讓人人都是媒體,揭露了政府沒說的事,我也是這樣開啟了自己的公民意識。」
2007年,在紅樹林保育聯盟協助下,林氏父子開始種紅樹林,守護因風浪侵襲而年年退縮的海岸,而林大聲更積極拓展小島的其他可能,藉由辦理生態旅遊,讓更多人可以體驗遠離城市的自然風光。比起一般人只想著「消費」、「開發」小島經濟資源,林大聲「回饋」自然的想法十分難得,他堅持「生態保護第一,其次才是旅遊開發」。
親手種植的紅樹林,除了能減緩海岸線流失,點點綠意佔領荒島保留了生態棲地,其好處也包括創造出自然資源的可持續利用性。
昨日荒島,未來的生態教育基地
聊到未來10年的夢想,林大聲毫不遲疑地表示,希望能在20公里的海岸線全種上紅樹林。目前鱷魚嶼上紅樹林的種植面積達到15萬坪,但主要集中在島嶼北岸。真正的考驗在南岸,由於南面風量、含沙量大,種樹較不易。此外,還要修建2公里的海漂垃圾隔離帶、建造簡易碼頭,將島嶼打造成一個生態教育基地。
林氏父子的「傻勁」引來各家媒體報導,更入圍2011福特汽車環保獎中的「自然環境保護——先鋒獎」項目。嘲笑的聲浪少了,支持、投入二傻行動的人多了,然大傻跟二傻仍僅堅持做本分事,每日入灘塗種紅樹林、撿拾海漂廢棄物。年僅28歲的年輕人遺傳了父親的堅持和「遇事做到底」的特質,隨著他們倆的決心,小島的未來輪廓,似乎也日益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