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國際氣候政治的艱難現實 兼替張良伊說句話 | 環境資訊中心
社論

參與國際氣候政治的艱難現實 兼替張良伊說句話

2012年12月14日
作者:莫聞

張良伊選上青年NGO(YOUNGO)發展中國家代表,參選國籍被冠上「台灣‧中國一省」(Taiwan, province of China)引起爭議,悲哀的是:媒體甚少理會事件背景,只管題材好不好賣。當事情上了大眾媒體,注定只是人們茶餘飯後的嗑牙話題,少有人仔細追究其中的細節。

YOUNGO青年和UNFCCC大會秘書長Christina Figueres合照,台灣青年氣候聯盟提供

YOUNGO青年和UNFCCC大會秘書長Christina Figueres合照,台灣青年氣候聯盟提供

張良伊透過媒體解釋,「我是台灣的年輕人,從小到現在一直都是,我以台灣人為榮…競選初衷期盼透過實質參與,讓台灣在國際上獲得更多認同。」有多少人真的在意?

筆者2007年參加在峇里島的聯合國氣候變遷公約會議(UNFCCC-COP13),2012年參加每十年一次的永續高峰會(Rio+20),都是以加拿大一NGO會員身分申請;當年在前往峇里島之前,跟長期合作媒體ENS(Environment News Service)協調,幫忙出新聞,並以ENS特約記者身分註冊為媒體,但心裡仍不踏實,還是同步備妥了NGO身分的文件以待萬一。果然在峇里島登錄現場,接待人員看我拿了台灣護照出來後,說是必須到「後頭」請示,一段時間後,就當面拒絕核發採訪證。2012年到巴西參加同樣是聯合國的會議,我不願再浪費時間,直接註冊以NGO身分入場。

即便是NGO,原也希望是以「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的名義申請,但網路申請全無下文,寫信也全無回應,最後還是比照2007年,透過加拿大NGO幫忙,才完成註冊。

然而,以NGO參與,雖然還是可以看到大會發布給媒體的資訊,卻無緣進入實質的角力現場;場外看熱鬧,對氣候政治現實的領會只能依賴其他國際NGO提供的消息來源。筆者這樣的情況完全是常態,有關於台灣參與聯合國氣候事務,不論官方或民間,以下的幾個事實是:

  • 所有的官方代表,都不可能以官方名義申請參與活動;都必須以NGO成員名義。
  • 即便是NGO,必須是在「聯合國經濟及社會理事會」(ECOSOC)登記有案的組織,如今中共積極干預下,只要以「台灣」為名的NGO,完全無法登記為新的團體,而就算登記成功,國籍無可避免被冠以China。
  •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想參與氣候大會的新團體,若不願透過以中國為名的NGO報名,只能尋求境外途徑,這是筆者和張良伊同樣以加拿大NGO名義的原因。
  • 儘管如此百般迂迴,參與者還是僅有場外觀察、以及極少數實質參與的權利。

關於張良伊和台灣青年氣候聯盟,大部分人可能連他們網站都懶得去看或搜尋,直接看了報導就歸類為只想成就自己的人,但你必須知道以下事實:

  • 張良伊和一批青年組成的台灣青年氣候聯盟,自籌大部分經費,從COP16開始至今COP18,連續3年,加上Rio+20,積極的參與國際的氣候議題。
  • 他們在2011年南非德班的COP17,曾因高舉台灣屢遭大會警告與阻擋。
  • 在每一場會議,他們都用台灣青年的名義參與,聲明自己來自台灣,而非中國。他們並積極分享台灣經驗,希望世界知道台灣的聲音;與不少參與者只是去「聽」有很大不同。
  • 他們與國際氣候青年共同策劃行動,討論談判進度,向各公民團體諮詢,也與各國青年一起在大會門口、走廊與餐廳向談判代表遊說,近兩年都有青年擬出的文字放入大會成果文件中。
  • 他們扮演公民記者,在現場,把每一天的見聞和所得,記錄下來,也把YOUNGO的行動PO上網,讓台灣民眾得以即時得知在這個場域裡,其他國家青年關心的是什麼。
  • 他們在校園巡迴辦講座,分享經驗,鼓勵更多年輕人關心氣候議題。
  • 在台灣,他們持續地跟其他NGO前輩學習,學習組織的方式,學習訊息傳遞的方式,學習參與的方法。

這些事實,應該可以清楚顯示,這批年輕人最在意的就是台灣,也想努力突破台灣在氣候中參與的侷限,想要以更深度的參與──來自台灣的NGO,不論你是實質民間或官方「偽裝」,在正式會議中只能透過NGO觀察員的席次來參與,而這席次十分有限,通常還是只能在周邊會議與他國交流,而無法進入實質的官方談判場域──YOUNGO是UNFCCC高度認可、也高度親近的NGO,YOUNGO聚集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其中的兩位focal point,是分別擔任已開發國家(global north)與開發中國家(global south)的青年聯絡人,把未來世代的看法交給UNFCCC秘書處、直接和秘書處對話的窗口。

這件風波最荒謬的是,當老中青世代指著張良伊的鼻子罵時,可否想過,究竟是誰要對如此參與受限的荒謬現實負責?

Taiwan, Province of China固然是自我矮化,但我們身分證上的「中華民國台灣省」、「中華民國福建省」就很OK?

當我們不論用ROC或Taiwan都無法參與聯合國事務,又是哪一代人造成的惡果?四五六年級生可有自省,對於不論是「台灣」或「中華民國」的堅持,以及為了這些堅持所付出的和所承受的,是否還要讓年輕世代來無條件繼承?

筆者自問,個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定是放棄申請最安全。但看過連續劇也知道,把這一代做不到的期望強加在下一代,只會是個悲劇。當年輕人希望台灣人也能在國際官方場域上實質參與,了解國際現實的眉眉角角,上一代人該放手,讓年輕人嘗試自己的方式。

具有問鼎諾貝爾文學獎實力的捷克文學家米蘭昆‧德拉最愛談論「媚俗」,「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值得為這句話好好審視,自己的思考是什麼?

你說,這麼委屈又為什麼一定要實質參與聯合國事務?好吧,如果是問到這層次,那又為什麼一定要在意我國在國際上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