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屏東縣三地門鄉公墓更新計畫受害家屬權益自救會成員特別北上,於內政部大門前舉辦「自己的祖靈地,自己救!」記者會,強烈譴責三地門鄉公所濫權挖墳,遷葬過程粗糙、污辱不敬,提出「立即停工、妥善安置、恢復原貌」三項訴求,並要求內政部負起監督責任。
「三地村第二公墓舊墓更新興辦事業計畫」於2015年12月21日動工,一張張怪手開挖墳墓的照片迅速在社群網路上流傳,引發不知情及旅居外地的族人不滿且錯愕震驚,質疑鄉公所未盡書面告知與發佈公告訊息之責。
北部原住民青年到場聲援三地門鄉公墓更新計畫受害家屬權益自救會,前排中為達努巴克。攝影:林倩如。
未取得部落共識即開挖墓地 族人批程序違法
回溯整個事件,仍處處可議。當天外地族人心急如焚無法馬上趕赴現場了解工程狀況,只能致電鄉公所民政課詢問,得到「此公墓更新計畫已獲三地村部落會議通過,並在取得墓主『遷葬同意書』後依法執行」之答覆。
若探究部落會議、遷葬同意書此兩者,前者官網查無會議記錄(12月22日起,鄉公所方補充發佈相關文件包含3月18日、3月23日禁葬公告、7月4日遷葬公告,起掘遷葬工作行程表等資料),後者內容模糊引人誤會。自救會成員Dakanow(達卡鬧)說:「我78歲的阿嬤,就覺得是墳墓整理、綠美化啊,裡面沒有遷葬兩個字。」亦有族人反應,未簽署遷葬同意書。
進度趕工超前,12月25日,部分族人到鄉公所抗議,26日暫時停工、召開部落會議,鄉長許阿桃坦承行政程序有疏漏,27日成立自救會,然疑慮未解之下28日又復工,自救會憤而至屏東縣政府政風處檢舉公所行政瑕疵。
公所多次回應已通過部落會議協調,第二公墓約380個墓基、逾500位族人安葬於此,均得到家屬同意才起掘,一切依法行事;但原民會反駁,遷葬工程涉及《殯葬管理條例》,部落會議不可以凌駕其上。按《殯葬管理條例》第41條規定,直轄市、縣(市)或鄉(鎮、市)主管機關應依下列程序辦理遷葬:一、公告限期自行遷葬;遷葬期限自公告日起至少應有三個月之期間。二、於應行遷葬墳墓前樹立標誌。三、以書面通知墓主,無主墳墓,無庸通知。
「這些都沒有啊!」自救會成員Danubak(達努巴克)質疑,遷葬程序明顯違法,不管是依《原住民族委員會推動原住民族部落會議實施要點》,而決議遷葬的具體資訊迄今不明朗,即使部落會議表決支持,執行過程也須完全據《殯葬管理條例》辦理。同時矛盾的是,公所說族人大多知情,資訊公開透明,但為何3月18日禁葬公告發佈後,仍有人下葬?又是誰核發喪葬許可?
自救會:不反對公墓更新,但尊重及充分溝通是關鍵
自救會澄清,並非反對公墓更新,滿葬是一個急切且勢必得面對的現實,強調溝通的重要。據內政部調查統計,全國原住民山地鄉區公墓總計393處,已滿葬或近滿葬者共263處,約占原鄉公墓七成。墓地腹地不敷使用衍伸濫葬、亂葬問題,加上受限於水源水質保護區、集水區等相關法令規範,新闢困難,故由行政院核定「殯葬設施示範計畫第三期計畫」(民國102年至105年),內政部將30個原住民山地鄉(區)公墓改善列為補助項目,推動公墓遷葬及更新計畫,諸如火葬環保,公墓公園化興建納骨塔、納骨牆等等方案。
因此,公所編列500萬前置作業預算,以爭取中央2,000萬補助款;擔心若不趕在年底年度結算前施工完畢,經費恐被收回或挪到其他部落。對此,內政部回應,可申請保留到今年執行,鄉公所也已辦理保留,為何非得罔顧民意趕工?選舉關頭自然是個敏感話題。
此次爭議尤其凸顯為了爭取資源,行政程序便宜行事,溝通欠妥造成分化,更忽略了部落喪葬文化的差異,遑論尊重其宗教性、神聖性。自救會表示,公墓更新計畫已撕裂部落親族家人情感,例如原本不願意簽署同意書、向警方以刑法毀損墳墓及遺體罪備案的族人,迫於壓力撤銷備案或簽下同意書;住在部落裡的指責住在外面的不了解。
祖先骨骸被裝入麻布袋或屍袋堆放一旁,處理不周;起掘的遺骨,也未能立即妥善安頓或火化,大部分仍放置在貨櫃中。圖片來源:三地門鄉公墓更新計畫受害家屬權益自救會。
內外夾擊 挖墳事件凸顯部落文化遭剝奪、弱化
「到現在23天了,祖先都還放在貨櫃裡,家屬不能去看也不能領取。」Dakanow痛心地說。「我家是現在最後一個還沒被起掘的,爸爸一個人孤伶伶的在那兒……甚至在土地上感覺害怕,欺負族人的事情太多了,如此強暴人民的事情,不知道何時跟最親愛的人相見。生活在城市,卻好像沒有家可以回一樣。」Danubak幾度激動哽咽,他曾做過一個夢,夢裡老人家說回不了家,因為部落不再有人想念她們。
如果忘了祖靈,原住民族文化發展會剩下什麼?如果原住民族自治沒有民主,如何捍衛基本人權?嚴重損害部落自治與內部團結,乃違反《原基法》第21條規定。這不只是公墓遷葬偶發的區域議題,原漢長期累積的歪扭結構中,不公義將一再復現,而涉及在部落民主化的進程裡,對抗內化殖民框架來維護原住民族尊嚴及權益。
記者會現場,林三加律師、詹順貴律師、政大社會工作研究所教授王增勇、交大族群與文化研究所教授林文玲、山地原住民立委候選人林世偉等人與原住民青年亦到場支持。瓦歷斯.貝林、高潞.以用、阿布娪.卡阿斐亞那等立委候選人則簽名調查承諾書以示聲援,而內政部民政司長出面受理自救會陳情。14日,自救會也將再至鄉公所,舉行「還我祖墳」記者會,持續抗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