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與邊緣的辯證――松山煙草工場與樂生院的命運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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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與邊緣的辯證――松山煙草工場與樂生院的命運

2007年04月15日
作者:阿鈍

松山煙場歷史建築 2006年台灣文獻館出版了《專賣局松山煙草工場歷史建築圖錄1937-1942》,以煙草場及其香煙產品為引子,探究當時台灣有關工業生產管理、勞工生活、都市發展、廣告宣傳乃至國際貿易等狀況,一大冊書,圖文並貌,幾十幅細膩的施工圖,伴隨著更多社會文化變遷的探索,所呈現的煙草工場可以看成是日本治台現代化過程的一個重要側面。

這本書是建築史學者蘇睿弼教授主持的一項研究計畫的成果,根據台灣文獻館館藏日據時代「台灣總督府專賣局檔案」裡松山煙草工場的建築設計圖及相關資料,蘇教授和研究團隊以3D還原出日據時期松山煙草工場各廳舍的建築樣貌,呈現其做為一座既是物資生產單位,同時兼具休閒遊憩功能的現代主義體制。一邊翻閱圖錄,一邊隨3D動畫在無人的廳舍之間徘徊進退,當年工作間人來車往和庭池夕陽的景象一時便瀰漫在深濃的煙草熏香裡了。

但翻看這樣飽藏歷史香氣的書,仍得保持清醒。書裡只一筆帶過卻不容忽視的是:松山煙草工場之起造,乃緣於因應中日戰爭爆發,日本軍煙需求劇增之故,因此雲霧的背後又是一場瀰漫更廣且更可怕的戰爭與殖民圖像。從中也可以推衍:所謂的生產現代化,終究不脫戰爭附庸的角色。近年國人高揚的「日治」功績,這一面是遮掩不得的。至於香煙與戰爭的關係,自有另一層社會心理的意義──我的想像是:越是殘酷的年代,可以暫時救民於水火的東西就越有需求。電影《近距交戰》裡,被徵召在戰壕前線服役的男高音抽著煙說:戰地裡每個人都抽煙。不抽煙何以挨過死神逼進的漫漫長日?

讀過該書之後,我帶了書到樂生院去與林煥彰老師和幾位朋友分享。看著那些以機動車代步的尚存院民在紅牆老榕之間緩緩往來,心裡想著:樂生院與松山煙草工場,這兩個當年在日據時期被誇譽為勞動生產和衛生醫療最「先進」的體制,其實是都充滿邊緣的意義:一個在戰爭的邊緣,扮演支援前線而不自知的角色,一個被流放在盆地與社會接納的邊緣。如今這兩處奇特的位址又在經濟發展的名義下,擠入台灣的中心,一個在幾番毀身之後將重新成為大都會裡的體育與消費娛樂重鎮,一個將被90%、接近「徹底」的抹除,翻身為先進交通的起終站之一。中心與邊緣的命運在這兩者之間遙相映對且反復辯證,歷史的複雜與政治的曖昧也在此渦流未矣。比起松山煙草工場記憶的保留,樂生院這深藏台灣幽明且事關更多醫療史、社會史及政治意義的宅院,至少至少也應該留下一冊類似蘇教授所著煙草場的圖錄吧!

如果說松山煙草場的歷史檔案都能保存得完好,照說樂生院的相關檔案也一定藏在什麼地方,當我們疾呼在現代犁刀之下留屋留人的時候,恐怕也更需要有人去把歷史檔案給挖掘、整理出來,紮紮實實地向權力體和大眾說明樂生院的過去與現在。但我懷疑眼下那些急於動刀的中央與地方權力以及權力附庸者,是否會容忍潘朵拉的檔案被開啟嗎?如果它終究被開啟了,恐怕還是權力者迫於選票之後對官僚體制的一聲令下而已,離真誠良知的中心還遠著呢!

專賣局松山煙草工場歷史建築圖錄1937-1942      《專賣局松山煙草工場歷史建築圖錄1937-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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