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橙腹樹蛙闢新路 | 環境資訊中心
《基因生萬物》

為橙腹樹蛙闢新路

2007年04月30日
作者:周文豪(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動物組研究員兼副館長)

橙腹樹蛙(圖片來源:青蛙小站)編按:1994年台灣師大生物系呂光洋教授及其學生共同發表了台灣新種「橙腹樹蛙」(Rhacophorus aurentiventris),成為世人認識橙腹樹蛙的瀾殤。1995年本文作者周文豪在知本初遇橙腹蛙,則開始嘗試為這批居住在低海拔次生林,且族群量稀少的的樹蛙開闢了新路。作者於數年來觀察橙腹樹蛙棲息地及其特性,並配合李文傑的研究成果,嘗試透過小族群保育的方式:「設法讓族群數量復原」和「試圖解決小族群的問題」,為此牠們提供了生存策略。文中娓娓道來其近十年橙腹樹蛙保育的心得中,為樹蛙建立繁殖洞是饒富趣味的過程,也同時反映了作為一個保育生物學者對於棲地與物種保育憂心忡忡的一面。

車轔轔,蛙呱呱

1995年知本林道工寮附近,突然一聲「呱啊—呱啊—嘓嘓嘓」像是翡翠樹蛙的鳴聲,密叢中的樹蛙,一開口就在夜色中露出了行藏,原來牠就停在我頭頂上約半公尺高的枝上,腹部在燈光下泛出橙紅色光澤,答案立時揭曉,牠們是世界新種──橙腹樹蛙。

我準備了二個大水桶,並藏在發現點的樹林底下,期待樹蛙前來產下卵泡,兩個月後,知本林道的桶子裡有滿滿的蝌蚪在水裡翻滾,這些蝌蚪長著一副怪模樣:身體扁平,頭寬腹窄,雙眼長在背上,尾鰭並不高,外型特徵有些近似樹棲的蝌蚪。有人說我們是全世界最先發現橙腹樹蛙蝌蚪的一群,但那一刻我心中想的,是牠的未來。

橙腹樹蛙的蹤影可見於北、中、南與東台灣的次生林或原始林,分佈於海拔高度500~1800公尺之間。雖然分布範圍廣闊,卻是零星分散、嚴重間斷分布。牠不僅具樹棲蝌蚪「靜淺水域―底棲」(Lentic-benthic littoraltype)的生態表形,也是自然環境裡中樹洞繁殖者。

然而,我幾度回到知本林道棲息地,發現一個晚上能聽到橙腹樹蛙的蛙鳴不到5隻,而且都是散落在很廣泛的區域內。

小族群的悲歌

橙腹樹蛙的族群生態屬於小族群,而對於小族群的保育生物學研究,通常分成二類,即「頹降族群範模」(DecliningPopulation Paradigm; DPP)和「小族群範模」(Small Population Paradigm; SPP)。前者追究族群頹降的原因,設法讓族群數量復原;後者着重小族群的問題,如何透過保育手段不讓族群滅絕。

繁殖場域對一個族群大小及其存絕有決定性的影響。台灣低海拔殘存的原始林,以及許多出現橙腹樹蛙的地方多屬次生林,其間少數幾棵老化倒塌的中空樹幹,則成了橙腹樹蛙賴以傳宗接代的場域。朽出來的樹洞終有朽毀之時,而在此之前,新的樹洞是否能及時朽出以供繁殖,就成為該族群是否會在該地區消失的關鍵。

由於台灣低海拔闊葉林大多是歷經浩劫的次生林,新生林木要形成「夠大」的樹洞,尚需一段時間,即便不進一步破壞眼下的天然棲地,也不能保障橙腹樹蛙的續存。因此,我們認為如果給予充足的人工繁殖設施,橙腹樹蛙的續存就有所保障。

人工模擬,樹洞環境

藉由瞭解橙腹樹蛙的繁殖策略,並顧及不同樹蛙之間的蝌蚪會有相互競用微棲境的情形,我們逐步發展出立式與橫式的長型容器,即模擬樹洞環境的人工繁殖筒。而繁殖筒所使用的材料堅固,預計可用10年以上。

這兩種繁殖筒有個妙處,當橫擺時,開口向上呈135度,既可承接雨水,又有斜面讓橙腹樹蛙產卵,卵泡可黏附在洞緣。又因筒口小,落葉比較不會掉進桶內。筒身的洩水孔能控制水位,使繁殖筒不會過滿;這個設計略有模擬水平倒木表面的淺水窪之意。立式的繁殖筒的二個洩水孔將水位控制在離筒口約15公分的地方,橙腹樹蛙產卵或躲藏的環境都可塑造出來,水深也控制在45公分,就像個深樹洞一般。再說,筒口傾斜,光線不會直照筒內,充份模擬樹洞的環境。

2003年,我們開始在明池、知本林道和利嘉林道設置繁殖筒,終在2004年得到橙腹樹蛙回報,當年雨水豐沛,繁殖筒盛水狀況理想。在7月及10月兩次調查中,知本與利嘉的50組可尋獲的繁殖筒及20個塑膠水桶中,發現其中9個直式繁殖筒有橙腹樹蛙蝌蚪或卵泡,牠們並未選擇曾經藉助繁殖的塑膠水桶,亦未選擇水較淺的橫筒;橙腹樹蛙的蝌蚪在直式的繁殖筒中生活到變態為小蛙,而且一再被利用,利用率高達36%,是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未來有關橙腹樹蛙的研究,從基因多樣性角度衍生的演化問題也須加以關注。小族群的問題是多重的,常因為近親交配而使遺傳多樣性受到約制,而且生殖成功率(fertility)和生殖量(productivity)皆會降低,甚至發生遺傳漂變(genetic drift),使其對環境的應變力薄弱,更容易受外力的影響而滅絕。

而對橙腹樹蛙而言,棲地應是最需要關懷的因素。在台灣伐林後殘存的中低海拔闊葉林中,橙腹樹蛙還有一絲絲喘息的機會,若能把握契機,透過保育手段,將一些殘餘的族群有效地恢復過來,雖然無法完全彌補我們過去無知的過錯,至少還可以當作我們對自然未曾尊重的懺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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