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的黃藍兩色國旗原本象徵著烏克蘭鄉村無盡的田野與湛藍的天空,但這樣的風景竟已成追憶。史上最嚴重的核災已屆28周年,被遺忘的災民傷痛卻越來越深。
在車諾比邊界往北望向一望無際的黃色田野,很難不產生景色依舊的錯覺。遠方一排綠色針葉林和地平線上的廢棄電塔卻讓人從錯覺中清醒。針葉林後方就是車諾比的核災禁區。
天然氣漲80% 災民日領9分錢「買乾淨食物」
「我們就像馬鈴薯上的小蟲。」Viktor站在他核災禁區鐵絲圍欄旁的田裡說,「這些小蟲無所畏懼,我們也是。你試著殺死他們,他們仍然活著,我們也是。」和其他土地被列為車諾比汙染區的居民一樣,他一個月只能領9分錢的補償金「買乾淨食物」。不過,「9分錢能買什麼?一條吐司都買不起。」
26日是史上最嚴重核災──車諾比核災的28週年。正當烏克蘭局勢動盪加劇,經歷經濟危機和俄國入侵的內憂外患,烏克蘭公民被暴力相向,警棍和汽油彈肆虐街頭,另一種無聲的暴力也持續折磨著這裡數千名被遺棄的人們。被邊緣化的車諾比居民和他們微薄的補償金,也沒人有心力去在意了。
這個月稍早,俄國宣布賣給烏克蘭的天然氣將漲價80%。克里米亞被俄國合併後,來自西方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增加了一長串的附加條款,緊縮動作讓2010年的希臘紓困案相形如同大發慈悲。這次的大蕭條可比擬1980年代共產主義搖搖欲墜的時期,基輔慌亂的臨時政府卻不斷削減社會服務和福利。
烏克蘭每4人就有1人活在貧窮線以下,夾在兩個完全相反的地緣政治體系之間,被迫承受緊縮措施和天然氣價格飆漲之苦。或許沒有人更能比車諾比受災戶更能體會箇中滋味。
深入輻汙禁區謀生 災民被迫自求多福
「這是場沒有交火的戰爭,」住在禁區旁幾分鐘路程處的Masha說。和Viktor一樣,她幾乎沒有領到所謂補償,僅能勉強糊口的國家養老金將在烏克蘭總理耶森尤克第一波緊縮後變得更少。「我們滿身是病,我睡不著覺了。」
但她和許多人一樣有其他應付辦法。她在輻射汙染的土地上種植食物,「小黃瓜、馬鈴薯,你想得到的都種。」甚至非法偷溜進車諾比禁區,深入輻射汙染森林撿拾蘑菇和野莓。有些醃漬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有些在基輔街上賣。警察有時會在禁區裡發現她,但他們對於收賄的興趣遠大於逮捕她。
其他人在禁區裡撿拾廢金屬維生。「有本事就偷,沒本事只好挨餓」一位禁區森林的常客說。販賣28年前數千人撤離後留下的殘骸廢棄物,儼然已經是車諾比陰影下的生存之道。
病痛、遺忘、爭取不到的補償金 二次傷害難抹滅
車諾比受災戶經歷二次傷害,一是輻射的潛在威脅,二是被遺棄和遺忘。以核災的清理工人為例,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在反應爐熔化後清理被汙染的環境,今日卻還在苦苦爭取本該屬於他們的補償金。
「難道我必須以死證明我是清理工嗎?」一位來自Kharkhiv的婦女說。她亟需補償金購買藥品,治療可能是輻射造成的疾病。他們的身心創傷就是政府辜負他們的證據。
核災造成的死亡估計範圍天差地遠,從IAEA估計的4000人到高達1百萬人都有。但是任何數字都無法說明核災的人生成本:災民的人生、被拆散的家園還有無形的壓力。「這裡就是墳墓,」Viktor這麼形容住著350,000位車諾比撤離居民的地方,「就是鬼城。」
許多人相信那些被迫撤離的災民已經死於壓力。一位童年時期住在禁區範圍中,現在住在500英哩外的災民說,「我們像是被連根拔起的樹,被迫離開我們的土地。被連根拔起的樹在其他土壤存活成長的機會非常微小。」
最近幾個月,列寧的雕像從烏克蘭市區被移走。但是蘇聯留下的核災傷痕卻難以抹滅,每年消耗約5%的烏克蘭預算,而這5%的預算也將被依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政府給逐漸削減。
烏克蘭的塵埃終將落定,國土疆界也可能改變。但是在全世界背棄烏克蘭後,Viktor和Masha這樣的人們仍然會在那裡,在被遺忘的悲劇中繼續掙扎──就像馬鈴薯上的蟲子,至死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