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的文章是在處理土地倫理與土地美學的問題。──這些文章是我一生漫長的旅程中,探索如何能夠與土地和諧共處的結果。途中,我因為多年來各種保育工作的努力卻無法阻止土地被濫用的事實一再湧現,因而時常感到憂傷、忿怒、困惑與混淆。書中的文章便是發生在旅程中的事件之記錄。」
--李奧波(1947.7.31.未出版之《沙郡年記》原始序文)
李奧波的經典作品"A Sand County Almanac",在台灣雖然因為有過兩個譯本(1987年的《砂地郡曆誌》及1998年的《沙郡年記》)而曾經被廣為宣傳,但是,我們尚未看到對於這本書寫作過程的介紹。事實上李奧波為了出版這本書,曾經歷過一段漫長曲折的心路歷程。任何人若想認真地研究這本書,一定先要了解李奧波是如何寫成這些文章、如何修改或篩選放入文集的每一篇,以及整本書所呈現的觀念是如何演變,這樣,我們或許才能夠比較了解為什麼這本書會被稱為「自然保育的聖經」。這位集科學家、田野工作者、詩人、哲學家等身分於一身的保育先驅,長期在大自然中生活、工作,並與當時美國社會文化脈絡互動之下,經過一生的探索、憂慮、忿怒、喜悅、與堅持,終於讓我們能夠擁有一本成為生態關懷者靈感泉源的經典之作。
一、寫作的邀請
1941年11月26日亞飛諾普(Alfred A. Knopf)出版社的編輯史特勞斯(Harold Strauss)寫一封信給李奧波,告訴他出版社想找一個人來寫「一本屬於個人單獨在田野探奇記錄的書,……要以溫馨、具感召力、和生動的筆法來書寫,……是給業餘者看的,……作者可以將自己對生態和保育的觀點融入真實的田野經驗架構裡。」這封邀請函,引發李奧波很認真的思考應該怎樣來寫這些自然小品(nature essays),以及要如何使這些作品能夠很一致地連貫起來。
從1941年底,一直到1948年4月全書作了最後的定稿為止,前後6、7年的時間裡,我們可以透過他與出版商和幾位朋友之間來往的書信、論文的草稿、以及收藏於威斯康辛大學邁迪生校區的文獻檔案等,看到《沙郡年記》全書內容演變的脈絡,以及李奧波自己對這本書的想法。在這些資料裡,我們看到爭議的焦點在於:自然作品(a nature book)應該包含什麼樣的內容?自然觀察與生態講解,二者之間要如何作出適當的配合?
二、自然描述與保育哲學之間
其實,在1941年之前,李奧波早已經常在各種不同的期刊上發表專業性或哲學性的論文。例如:書中最常被引用的《土地倫理》一文,早在1933年便以《保育倫理》為篇名發表過,而《保育美學」一文則發表於1938年。假如我們了解到,在接受亞飛諾普出版社邀稿之前,李奧波所寫的文章都是像上述兩篇一樣,要不是非常專業性,就是哲學意味極濃的公然說教,闡明生態原則,那麼,我們就比較能夠明白,何以會有1941-1947年間出版社與他之間對於該書內容的爭議。
李奧波在1930年代所寫的文章裡面,也有少數是以敘述性的詞句來書寫(如1937年所寫的《沼澤輓歌》),但內容仍是涵蓋了生態及保育的哲學觀念,不過,對李奧波而言,文章中的事件並不是目的,而是成為生態論述的理由。可是,出版社卻認為,自然作品必須是個人的、故事性的,它必須是記錄了在田野的冒險、經驗、和知識,內容則一定要具備溫馨而感人的力量。出版社雖然也同意可以把他對自然的分析、對自然事件的評論、以及人在自然中的地位等見解放在文中,但是,這些言論都必須放進實際的田野經驗中,而不是反過來。李奧波卻深信,這樣的一本書,必須深入生態觀察的內涵,因此,他一直是把生態保育當成最主要的要素,對自然的描述反而只是陪襯而已。
另外,我們也要提到在李奧波接受邀稿(1941年11月26日)之前所寫而後來被收到文集裡的文章,有些是專為農夫寫的保育小品文,例如:《刺橡》、《野鷹歸來》、《空中之舞》、《自阿根廷歸來》等,都是在1941年11月之前就寫好,並於41-42年之間陸續發表於當地專門為農民出版的刊物Wisconsin Agrituralist and Farmer 上。還有65290(原來為65287)這一篇,則為1941年11月之前已寫成但尚未發表過,後來被放在小木屋文集的唯一一篇文章。
三、1944的選集
自從接受邀稿之後,出版社不斷向他詢問寫作的進度。雖然李奧波一直嘗試往出版社建議的方向寫作,但是雙方的歧見一直無法消除。與出版社通過幾次信之後,李奧波於1944年6月6日寄出13篇文章給兩家出版社(Macmilan 及Knopf),即:1.《沼澤輓歌》, 2.《加弗蘭之歌」, 3.《瓜卡馬亞》, 4.《艾斯卡迪拉山」, 5.《暗金色》, 6.《奧狄賽》,7.《小草花》, 8.《龐大的財產》, 9.《綠色潟湖》, 10.《伊利諾州巴士之旅》, 11.《雪地上的松樹》, 12.《像山一樣思考》, 13.《雁群歸來》。後來(1944年8月)又再加入14. 《弗朗波》及 15.《克蘭布衣》兩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