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密蘇里河,入愛荷華州境時,秋雨落在陌生的平原上。我心裡的知更鳥不停地唱著:雨啊,下吧!把一切羞辱洗淨,下吧。」
──楊牧《葉珊散文集》
走出學校是晚上7點之後的事了,同事等著我結束工作鎖門,離去前還遞給我一個便當,一直推說不用的,近來感冒沒胃口,怕拿回家浪費。但實在拗不過他,索性收下。值夜的傅伯伯也等著我把車子騎走好鎖校門,到值夜室前向他打聲招呼,順道說了幾句抱歉,為了這幾場研習他得隨時待命,苦了他老人家。冷峰過境,下起雨,冷冷綿綿。早上氣象報告說馬祖今晨的氣溫是3度,合歡山降下瑞雪,山上路況不佳,上山賞雪的遊客需加掛雪鍊。著上雨衣,發動機車,拿鑰匙的手早被雨水打得冰涼。
下了一天的雨。作業改累,走到外頭看山,水氣氤氳,中央山脈籠置在白色雲霧下,山區一定起霧了。大二那年和同學上山,也是遇上今天這種天氣,機車騎在中橫公路上,不只口中呼出白色蒸汽,連四周都置身在霧茫茫的濕冷水氣裡,能見度相當低。我和同學共乘一輛機車,後頭被載的人因為雨衣無法罩住小腿,直接暴露在12月的山區雨水下,只有打哆嗦的分,而前頭騎車的人也好不到哪兒,手套戴不住,5根手指迎著山區冷風,也是凍得紅紅腫腫。印象深刻的是山區的霧,濃重得像似置身一個大蒸籠中,早已分不清是水還是霧。很美,如果不顧慮安全的話,起霧的台灣山區真的很美。
另一次則是經過北橫棲蘭段,這裡除了是台灣著名的霧區,還蘊藏珍貴的檜木群。中午過後太平洋水氣乘勢而來,白色小水珠在森林中穿梭,為古老的檜木群營造最好的生存環境,一棵棵的檜木在雲霧中忽隱忽現、忽現忽隱,彷彿走進神的禁地,如果當時停下車,趨入林子,我在想是否會聽見檜木群的深長低沈的哄聲,警告每一個自大的闖入者?
想起最近這幾年下雨的印象,最深的還是與你到西普蘭島那一次。原本說好要在那兒搭起營火看星星,隔天迎接初秋10月的朝陽。出發那天下午,陽光很大,就算是傍晚也不減其光彩,沿著海岸山脈走,乍見一顆金球緩緩滾過海岸山脈的稜線,慷慨的灑下滿山金屑,天空映成玫瑰色。如果從高處俯視當下的花東縱谷,蜿蜒其中的秀姑巒溪、馬太鞍溪、萬里溪、木瓜溪,在夕陽的輝映下會是怎樣的動人呢?我們慶幸著,晚上星空肯定精彩,可怎麼知道才幾個小時的時間,整個小島就籠罩在一片雨水中!
豆大的雨滴敲擊帳棚,臨時搭起的帳棚隨時都有潰決的危險。我們一直等待雨停的機會,就著乾糧聊些有的沒的。好不容易雨停了,空氣中仍是厚重的水氣味,我出帳升起一把火,企圖把淋濕的衣服考乾,也驅驅寒氣,抬頭看天空,黑茫茫的,似一塊巨大的黑色畫布,只有當遠處台11線有車子經過才乍現一束光帶,星子,被黑色油墨抹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