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輕的母親，看著她六個月大的女兒，喃喃的說：「妳既不能以容貌取人，我只好訓練妳的氣質了。」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彷彿是回答問題：「我要她多聽古典音樂，多看高尚藝術，多接觸花木魚蟲的自然。」她微笑著，表露出只有母親才有的關懷和愛心。
氣質人人都懂，也當是我們每天的話題，人有人的氣質，團體有團體的氣質，每一個國家民族也自有其特具的氣質，但什麼是氣質呢？
幾個月前我參加了一次慶祝中國舊曆年的晚會，男女老幼。三、四百人，擠在一家中國餐館，大吃大喝，喜喜樂樂，聲音很吵；餘興節目非常豐富，有詩歌朗頌、樂器獨奏、舞蹈、歌唱，一幕雙人舞，描寫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化蝶，更能引人入勝。晚會11點才結束，走在街頭，歲末的夜風有些刺骨的冰寒，這一晚的味覺、聽覺、視覺，仍在腦中上下左右盤旋，我禁不住問：「這是什麼氣質？」
日昨出席了亞省近代畫雙年展雞尾酒會，入選畫家26人，有幾位是我的舊識，來賓也有三、四百人，在省立畫廊的樓上樓下，熙熙攘攘，展出作品有影片、裝置、版畫、水彩、攝影、雕塑，主題都在表現一些觀念和感情，題目包括：大草原、印地安文化、愛因斯坦的腦子、海洋、原子爐、祖父的收集品、鬱金香、河圖、外星人等等，都是人類對宇宙的迷惑和愛戀。我看得並不仔細，有些也看不懂，但每人的作品旁，都有畫家小傳和說明，說明簡短，都是細心創作，有一位畫家這樣說：「我不再作畫、想畫、讀畫和討論畫了，對藝術我愈來愈不關心，我所關心的只是作畫過程，更正確一點說，也不是過程，而是交換、聯絡、通訊，建立一種人間交談的可能。」離開畫廊又是深夜，想到那些穿著入時的黑衣裳，行動輕鬆，有問號眼神的畫家和看畫人，我又禁不住問：「這是什麼氣質？」
人是雙重性的，在動物相的王國，我們吃喝玩樂、打情罵俏、吵吵鬧鬧的交往，被食和色的大慾支配著，一切為了生存。在神相的王國裡，我們談哲學、談理想、談靈魂、談真理、談藝術，一切是抽象的，人生境界提高了、昇華了。但動物相和神相都重要，兩者一定要並存，就像靈與肉一樣。不能分開，陰陽合德才是文化人的生活。氣質是一種精神狀態，是一種行為表現，可以吸引人，可以引起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