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從市場買來的一把地瓜葉,梗長葉大,看得出來是專為栽培作為食用葉子的,用剪刀把粗梗與細梗剪開,撿著撿著,我想起一位葉阿婆。
葉阿婆是一位老鄰居,自一開始知道她就是個寡母,帶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認識她的時候孩子已經成人,她那段辛苦的日子並沒有親眼見過,偶而從她的口中說說。說話的時候葉阿婆的表情特別忙碌,眼睛一直不停扎著,頻率多又快,扎眼的同時,鼻子也跟著挑著,感覺鼻子裡有異物干擾著,聽她說話的時候,就會忍不住一直看那些忙錄的眼皮跟鼻子努力動作著,大多時後,大人們對她的說詞沒有很大的認同,大概這跟街頭巷尾的耳語有些關係。
賣菜貨車駛進巷子,貨車還沒停妥「來買菜喔!來買菜喔!」聲音就放送出來,葉阿婆跟往常一樣出來看看菜攤上還有些甚麼菜可買,三兩個歐巴桑也圍聚過來,當賣菜車子做完生意駛離的時候,這些女人們就在原地站著聊了起來,
我聽到葉阿婆說著煮番薯葉的事,她詳細描述著自己喜歡的煮法,先是把番薯葉從梗枝摘除,然後把梗集中,再慢慢仔細的一折一撕將梗精撿好,梗和葉撿好會是清楚分開放的,煮的時候先燒點水放入葉子燙一下,夾在盤子中間堆起墨綠小山,再下青綠梗子,用多點時間去燙到軟些,夾起後圍在葉子小山一圈,會圍繞出兩個不同的綠,然後澆上醬油膏蒜泥汁。
葉阿婆說,梗和葉吃起來是不同的,如果混在一起燙了吃,梗還沒軟葉子也透了,而且吃起來就沒有兩者的分別,她特別強調一定要這樣燙煮番薯葉,因為可以一次享受兩個不同的咀嚼感受,吃起廉價的番薯葉仔也很有意思。
葉阿婆特別的強調,這樣的煮法不受歡迎的番薯粳也會很好吃。畢竟那個時候的番薯葉不像現在細緻好吃,有時候一盤菜讓精明的筷子挑的只剩青綠梗與菜汁凌亂落寞的橫躺盤內。葉阿婆說的時候,眼皮跟鼻肉也是忙碌個不停,說到美味處鼻肉的頻率也往上猛擠獰著鼻樑,番薯葉的好吃,我的心情似乎跟著鼻肉一樣緊獰起好奇的皺褶。她是那麼的想推薦這樣的煮法。
葉阿婆說這件事的同時,媽媽也在一旁聽著,我聽到葉阿婆這樣煮番薯葉,一方面覺得葉阿婆閒閒有時間,可以慢慢分開葉跟梗挑菜,一方面我也暗自企望著媽媽也會想試一下這樣的煮法,也許我就吃得到葉阿婆說的這味了,不過回家後,媽媽只說了:「那有那個閒工夫!」,突然舌頭感覺落寞了些,胃囊也感受到一點低盪。
每次撿番薯葉的時候,我就想起葉阿婆說的方法,不過地瓜葉的青汁總會黏住我的指甲縫,每天都愛漂亮的青少年時期,就這麼討厭著地瓜葉,那些莖一折斷就滲出黏黏白白的乳汁,氧化了就變黑的菜汁深深的卡進指甲縫裡深深與肉結合一起,用指甲對摳也弄不來,指甲剪也難斷乾淨,要經過多日才能消除,大拇指老是帶著黑黑的垢,總希望不要再叫我撿番薯葉了,快快的處理好,就不再去想仔細的分開梗葉,可以理解大人不想這麼煮番薯葉的理由。
葉阿婆是個龜毛的人,或者可以說她是個對感官認真講究的人,這種人大抵上對每餐進食的三餐挑剔,一不對胃口大概心情糟亂一整天,覺得好吃一整天都可以快活無比,只不過大家都覺得葉阿婆是個心情難服貼的婆婆,沒人會去讚賞她認真對待番薯葉的煮法,因為煮一盤番薯葉這般的要求只有她會這麼做。
今天我把葉阿婆的番薯葉煮法做一次,換成甜味清醬油混合蒜泥油來降低蒜味,餐桌上三雙筷子反應明顯不同,有人一出筷直接對準了中間的綠色葉子,然後再往其他菜進攻,番薯葉變的更受歡迎,真就如葉阿婆說的吃起來真是不一樣。
以往看到盤子內糾纏一團的墨綠色番薯葉,除了加點巧思點綴些紅色枸杞外,番薯葉的身世也只是脫離豬菜不遠而已,番薯葉煮得久些會散發出異常的甘甜,但是樣子就完全慘暗,葉子跟梗分開煮可以好好的控制兩個下鍋煮的時間,等於好好處理兩者的口感,把梗仔細的撕掉皮越仔細得到的口感也越細緻,也就犧牲點大拇指的指甲了。
※ 本文轉載自小地方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