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大潭仔遇見這隻小小的,體長不到5mm的小昆蟲時,被祂的艷麗條紋給深深吸引。這隻小昆蟲身上的紋路有些像西瓜,不過配色不同。西瓜的表皮是綠底黑條紋,這隻小昆蟲的背部卻是橙底綠條紋。祂的橙,偏向磚紅;祂的綠,佐了些淡藍,昆蟲界少見這樣配色的。
第一次遇見祂時,我所認識的昆蟲還很少,直覺以為祂是一隻瓢蟲,回家查了老半天,沒一隻瓢蟲的紋路像祂一樣。後來,也不記得怎麼查到了祂的身份,知道祂是一種瓢蠟蟬。僅止於此,沒再多花時間認識祂了。
祂的複眼也挺特別,前半邊淡橙,後半段灰白,有些沒睡飽的樣子。
由於幾年來在大潭仔見過祂好多回,也拍了不少祂的照片,次數多到幾乎見了祂已不想再對祂拍照的地步。然而,我知道這種心態對昆蟲觀察家並非好事。我自問,祂真的沒值得再觀察的面向嗎?我對祂的了解真的夠多嗎?這樣簡單的問題隨即讓我感到汗顏了,因為,我根本沒認認真真地了解過祂。
在網路上尋找昆蟲,通常,我會以嘎嘎昆蟲網作為首選。可是當我正要尋找關於祂的一切時,嘎嘎昆蟲網無法連結,消失在網路上了。這對過往常常倚賴嘎嘎昆蟲網的昆蟲學習者來說,是一大打擊,馬上就能感受到過往學習昆蟲時的那種便利性一下子消失了。後來,才知網站的硬碟毀損,後來,嘎嘎昆蟲網又出現了,網址更改,找到了新家。
嘎嘎昆蟲網還未找到新家的時候,我以「瓢蠟蟬」作為關鍵字搜尋。很快地找到了祂的學名:Hemisphaerius formosus。我想先確認祂的中文俗名,不過資訊似乎不多,感覺上還未有通用的稱呼。阿東老師協助進一步搜尋,他找到中國大陸對這一類昆蟲的習慣稱呼:「球瓢蠟蟬」,因為拉丁屬名 Hemisphaerius可對應英文的hemisphere這一單字,即「半球」的意思。若再加上種小名formosus,阿東老師說,也許可稱祂為「台灣球瓢蠟蟬」。我想,這是個不錯且合理的稱呼。
我再以學名作為關鍵字搜尋,發現了一個令我感興趣的部落格,一個以日文書寫的部落格,稱作「昆蟲王國故事」的部落格。我不懂日文,只能隱約從他拍攝地點裏的「太平山區」、「台中市公園」等,猜測他應該住在台中(一位懂日文的台灣人?或一位住在台中的日本人?)。他從2010年1月1日開始書寫部落格文章,幾乎每日一篇,至8月底竟已完成了232篇,實在令我敬佩。
我以照片裏這隻瓢蠟蟬的學名作為關鍵字找到他的部落格,因為他在一篇文章裏提到了這隻瓢蠟蟬。有趣的是,他竟也是在台中太平山區拍到的,這與我見到這種瓢蠟蟬的區域相同。他似乎非常喜歡這種瓢蠟蟬,因為他將這種艷麗卻又可愛的瓢蠟蟬作為他部落格的大頭貼。這是一段有趣的搜尋經歷,令我難忘。
時常,昆蟲觀察對我而言是生活的一部份,稱不上旅行。我可能起床後,在離家不到一公里的大潭仔走上一兩個小時,過程很隨性,往往可以發現幾隻昆蟲,同時拍下幾張照片。但是回家後,卻可能因為某隻昆蟲讓我感到好奇,便上網搜尋祂的故事,那過程,時常就像是旅行了。我會穿梭在一個又一個專業的網站裏,像是逛博物館;我也會探訪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部落格,彷彿旅行時拜訪的當地人。事後回想,常常覺得不可思議,竟能夠因著一隻昆蟲,而有了一趟旅程,且成果往往極其豐富且令人驚奇。這收穫通常超過了我原本所設想的,我不只尋找到一隻昆蟲的身世(當然,有時經過搜尋後祂的身世仍是模糊不明的),更走過幾間博物館,拜訪過幾個他鄉的人。在網路上,昆蟲搜尋,就像一趟想像的旅程,只是,這想像之旅對我而言,其實是無比真實的。
昆蟲觀察所賦予我的,時常,超過了觀察當下帶來的樂趣。昆蟲觀察似乎帶給我一種或許是錯覺,或者幻覺,但也可能是無比真實的感覺。我覺得,昆蟲觀察之於我,有些無所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