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賈 (上) | 環境資訊中心
賈福相

幸運的賈 (上)

2002年10月06日
作者:Sharan Simonds Chia;翻譯:莊稼

 

當我應邀寫一些與我一塊生活了28年的一個男人的時候,我自然高興地接受了。因為這是一個「報復」的機會,報復我丈夫那些贏得笑料的「我太太」的故事,報復那些我聽不懂而很可能是調侃的歌唱。

當我們相識的時候,福相還是一個研究生,我則是他系裏的一個秘書,賺錢來完成自已的學業。起初幾個月,對我,他只是個難以發音的名字,但我也聽別人講過他喜歡在海洋研究所港灣裏與女孩子們划船唱歌。見面以後才發現他確是一個漂亮而羅曼蒂克的人物:高瘦、平頭、雙頰紅紅的;他常常穿一件蘋果綠的襯衫,黑白格子的挪威毛線衣,黑褲子,沒有鞋帶的鞋,運動員式的白襪子。現在他仍然很中看,只是頭髮留長而變灰白了,頰上也很少有紅暈,他不再穿綠色了。

我們相識時他住在一間灰色的地下小屋裏,他說他每週吃一隻雞,其他時間就靠花生醬和麵包生活。我那時即應該知道他不是一個喜炊燒的人,但當你年輕而又在戀愛的時候,你是不是願意替你喜歡的人作任何事?他到今天還是喜歡花生醬,像一個淘氣的孩子,他用羹匙直接從瓶中挖著吃。所以我們家裏至少有兩瓶花生醬,一瓶屬於他一個人的,另一瓶我和我們的女兒們食用。

相戀的時候,他喜歡唱中國民歌給我聽,他也教過我「阿里山」和「駱駝」歌。他常常用半跪的姿勢唱「京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很是可愛。他唱的歌曲我都很陌生,直到有一次他唱「藍色的月亮」,我才知道他唱得有些離譜。1986年我伴他回山東老家,看他與他哥哥們一塊唱京戲,才了解到他是如何在一個大家庭中,在3個兄長和一個姊姊的呵護下(教他唱和玩)長大的,他只對一個小妹妹負責。他大哥的死亡把他們兄弟姊妹拉得更近了,在一起時他們那麼有生氣。

1963年4月我們結婚。婚後住在我的地下室公寓裏,相當潮濕。福相有一件心愛的棕色皮夾克,他常露胸地穿在身上,也是他率意男性的表現。不幸我們儲衣室大潮濕,不久他的皮夾克就生滿了綠霉,我只好把它丟棄了,為此他曾經大為不愉快。在那段時間我常常發現他有種不平常而乾淨的怪味,我對這種氣味過敏,接近他的時候就流鼻涕。原來他口袋裏老是裝了樟腦丸。後來,他忍痛地把樟腦丸全部丟掉。我替他買了各種男用的香水,但是他很少用。

婚後他那些有毛病的個性並沒有全部改變。記得有一次我們牽著手在華盛頓大學校園裏,在暖暖的春天的陽光裏,在「強生」大樓前散步。像平常一樣,我愉快而冗長地對我親愛的丈夫講話,我發覺他並沒有注意聽,並且突然愚笨地絆在路邊的矮牆上,幾乎摔倒。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有一個漂亮的金髮女人,穿著緊身的草莓色的衣裳,曲線玲瓏,充滿信心地從「強生」樓偏門出來,一點也不在乎我們夫妻的關係。福相急著道了一百個歉,我卻對他這種不專心注意我的行為有些不悅。雖然他娶了我,應該給我很大的安全感,我保持著自己的尊嚴決定由這件事給他些教訓:「對你的妻子要全心全意地照顧,否則就得接受可怕的後果……」所謂後果,就是把這件事情老是講下去,已講了28年了,現在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婚後一年中,我曾興致勃勃的買了幾本中國食譜,學著作幾樣中國菜。有一次,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包餃子,煮在鍋裏所有的餃子都張著口開了花,變成了一鍋營養豐當的粥。福相倒是勇敢,大笑著全部吃光。那是我是後一次包餃子。不久我發現如果我不作中國菜,他就會帶我每週去中國餐館用餐,到目前我們還是維持這個習慣。中國飯又便宜又可口,福相認為花一點點錢就算招待了我,而我自然也高興。自從「餃子災難」後,福相自己做過不少次中國菜。我們最喜歡的是他的蔥油餅。他用大盆子把麵粉、水和蔥放在一起,攪個半天,再倒入一個大電鍋裏,慢慢地煎,直到變黃,一張尺長的大厚餅即可食用。我們常常用奶油和糖醬拌在一起吃,非常可口。到後來我看到了真正小巧而好看的蔥油餅時,才知道與他做的有多麼不同。但是我們同樣地喜歡貨真價實的和福相翻版的蔥油餅。當我們的女兒西瑩夜晚來訪時,他往往做他拿手的麵疙瘩、荷包蛋。他們兩人一邊吃消夜,一邊談天,彼此把醬油和芝麻油瓶子推來送去的。 (2002-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