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東老家附近有一棵三層樓高的棋盤腳,打從五六月開始,每次回去時,便去探望探望它,看看花解解對墾丁的想念。不拍也無妨,事實上是樹長得太高,如果要拍恐怕得搭梯才行。墾丁天主堂裡也有一棵,在幾年前的颱風後攔腰折斷,以往我們也是溜到二樓去狂拍,墾丁街上的警察局裡也有一棵,花開得甚美,不過夜市形成後,來往人潮恐怕沒有幾個人,會注意到它。
樹的主人是我國小時的老師,原本她打算給我一株,讓我在自已家裡也種一棵。我婉拒了,家裡雖然放任我弄蓮花池,但如果再來幾棵大樹,恐怕並不是他們能夠接受的。
拍不到高的,那低頭看看吧。
即使在理院草坪,也能找到酢醬草之間的戰爭,由於那幾棵大樹,於是黃花的酢醬草與紫花的酢醬草,很明顯地因為樹蔭而分區了。大學時曾經動念想拿它來做做小論文,事實上,其實只是藉由分布地點的不同,再去回溯環境因子的差異是否相關;幾年後,換了斑鳩,我做了類似的東西。而其實我只是再應用在1934年一位叫Georgy Gause的蘇俄科學家,以及1917年便被提出的Niche,但我的偶像還是Robert MacArthur,關於這個英年早逝的天才,有一則「MacArthur's Warblers」的故事,如果你有興趣,那我會加油添醋地把那生硬的論文,轉化成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最近吸引我的,反而是在分隔島上的那些植物,或許是因為這陣子常得往園區裡跑,開始注意那些澆灌用水是從那裡來的。那些原本沒想過的事,坦白說也不是我真正專長的事,在廠商面前,我仍然得裝做一付若無其事。暗地裡偷學,私下猛讀那些久未碰的文獻,能學一樣是一樣,我不再把自已的閱讀範圍只佝限在原本的小鳥裡,而在捨不去的情況下。就像朋友說的,我沒想到原來這些你也懂。
我也沒想過我得懂。
隨著閱歷略增,也算看了不少原本學有專精的學長,被迫開發出第N專長,或者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專業領域。另一位已經升任的學長跟我說,他花了這些年,總算可以開始教他想教的東西。
那麼那幾年裡他教的東西是什麼?那幾年裡他又承受什麼樣的壓力?
其實也不太需要自已在那裡臆測,我看著學長給的課表,臉色雖然一沉,還是接了,甚至就這樣教了。與其到時等著真正地可以愉快做自已領域裡的事,或許那得像學長撐了幾年,甚至像另一位大哥一樣,乾脆就退休。我距離退休還太遠,也未曾想像過。
而我看著分隔島上被修剪成「完美」形狀的矮仙丹時,某些方面來看,自已其實就像被阡插在分隔島上的矮仙丹,剛開始原本以為可以自由的生長,最後還是被剃成方形。有問題的並不是剃成什麼形狀才對,而是被阡插在分隔島時就已經決定。
停個紅燈,轉頭看看它們,秒數一下就過了,甚至還有點覺得不夠長。
或許,你那天停在某個路口時,多看他們兩眼吧,他們是那麼努力地在受限的範圍裡表達他們的精采,雖然底部可能會有路人亂丟的垃圾,被剃成怪怪形狀。雖然生長在分隔島上,不會有人親近他們,即使親近了也不見得好事;雖然車來車往廢氣不斷。
替他們鼓鼓掌吧,他們是那麼努力地活著。
我想不出什麼浪漫字眼來描述這陣子的忙碌,只能讓你讀讀我煩雜失序的嘮叨。下次吧,下次會說一則好聽的故事。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Trac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