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神鬼獵人」如何鍊成? 再努力點,理解原住民的疼痛 | 環境資訊中心
社論

台版「神鬼獵人」如何鍊成? 再努力點,理解原住民的疼痛

2016年03月05日
作者:賴品瑀(本報記者)

日前奧斯卡頒獎典禮,最受世人注目的絕對是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終究以《神鬼獵人(The Revenant )》奪下渴望了20年的影帝寶座,各方鄉民無不即時以創意回應此事。為李奧納多開心之餘,也不禁好奇,神鬼獵人究竟如何鍊成?若有屬於台灣的神鬼獵人,又會是什麼樣貌?

李奧納多在電影《神鬼獵人》中賣力演出,奪得本屆奧斯卡獎最佳男主角。Photo Credit:Day Donaldson(CC BY 2.0)

在我們感嘆李奧納多為了奪下影帝而奮力演出,包括與熊搏鬥、大啖生肉、鑽進馬屍躲避暴風雪,讓自己在片中大部分時間處於重傷而在荒地上爬行著狼狽模樣之外,也試著理解為何他要參演此片。

早有準備的李奧納多在致詞中不只為自己喝采,更花篇幅強調「讓我們不要把這顆星球視為理所當然,就像我並不把今晚得獎視為理所當然。」 他更以本片劇組為了雪景一路移動到南極才得以拍攝的經驗,再次提醒世人地球所面臨的氣候變遷的真實與迫切。

李奧納多不但早在1998年,他23歲那年的地球日當天成立「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基金會」開始積極推動環保意識、2007年推出獨立製作的環保紀錄片《第11小時》,多年來不斷金援與聲援環保組織。再對照他在一個多月前拿下金球獎的感言,「我想把這份榮耀分享給共同參與的第一民族,以及全球各地的原住民聚落...現在是時候,我們肯認你們的歷史並且保護你們的原住民土地,不受企業利益還有那些剝削你們的人所侵擾。該是我們聆聽你們的聲音,為下一代保護這個星球的時候了!」不但想挽救地球的未來,李奧納多似乎更試著提醒,要必須從正視過去歷史中尋求解答。

匍匐爬出復活之路  更正視百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神鬼獵人帶領觀眾走進1823年的美國西部,一隊為了珍貴皮毛而來的獵人,在誘人而致命的密蘇里河上遊冒險著。那裡豐富的地理條件孕育著成群的野生動物,為了生存、為了奪得發財的機會,獵人們各自有著盤算。

然而對白人獵人而言的機會之地,卻也是第一民族原住民(舊稱印第安人)的生存之地,於是雙方試著衝突、試著交易、試著違約、試著奪取、試著傷害對方。就如同從故事的一開始獵人隊遭遇原住民突擊的場面,電影採取一種沒有正反方的訴說,只讓觀眾感受到雙方槍箭相向、殺紅了眼、感到同樣的疼痛、也同樣的恐懼著。

李奧納多飾演的格拉斯,帶著混血的兒子、也是隊上最理解當地地勢、擁有最多山林智慧的領隊,卻因為先是驚擾幼熊而遭母熊攻擊、又因試圖對母熊開槍反擊而再遭一波攻擊而濱死,並因此走上荒地裡一個人的復活、復仇之路。

雖然劇中並無明確說明格拉斯過去的經歷,但從他從濱死走向復原時所湧出的記憶與幻象中,也描繪出他過去曾在原住民部落生活過,而那個部落遭到白種人屠殺。格拉斯仍深愛、懷念著當時遭難的亡妻、更心疼著他們混血的兒子未來恐怕得持續面對「他們只看得到你的膚色」的不公平人生。

我們旁觀著李奧納多自虐般的奮力演出,更跟著主角格拉斯在壯闊的雪景中步步驚魂,虛弱重傷的獵人在荒地中與當地各族數批原住民愛恨情仇著,有追殺、有互相恐懼戒備的分食著野獸屍體、有出手相助並相伴交心、也有遭到白人殺害高吊枝頭,格拉斯也曾拯救了遭到白人擄走、強暴的女子。

這個故事不只讚嘆主角如何憑著意志與智慧在壯闊山河間生存下來,匍匐爬出他的復活之路,更正視著該年代的美洲原住民所面臨的侵擾。例如我們將慢慢理解,劇中遇上白種人便全力出擊的阿里卡拉部落,是因為酋長焦心著要尋回遭白人擄走的女兒。

活在現代的我們,在歷史書上可以知道約這個故事的半世紀後,1870年代的淘金熱時美洲原住民將與湧入西部的白人有更激烈的衝突,將死傷無數。我們在神鬼獵人片中,包括皮毛交易等衝突中感受到哀愁的預感。

「該是聆聽你們的聲音,為下一代保護這個星球的時候了!」

就在228紀念日前後,藉著李奧納多的圓夢、神鬼獵人一片激起的廣泛討論,我們也把眼光看向台灣,檢視正在討論著轉型正義風潮中的台灣,如何看待與原住民相處的歷史?

卻非常遺憾的看到,電影「大尾鱸鰻2」的導演邱瓈寬與他的幽默朋友們以 「懂得笑,就不會痛了」來反譏原住民團體控訴片中歧視蘭嶼達悟族猶言在耳,卻又發生了實踐大學展排灣族石板屋,卻在說明牌上「野人」稱呼原住民;拉阿魯哇族祭典遭遊客亂入搶走聖貝;數位原住民獵人因為狩獵移送法辦,排排站上手銬的照片在媒體散佈著 。

為何在以熱情的美麗風景著稱的台灣島上,出於缺乏理解的傷害仍如此層出不窮?台灣也有很多壯闊的原住民故事,也有很多不下李奧納多般關心環境、歷史與正義的電影工作者與藝人,卻為何淪至只有嘻笑辱罵的電影要陪我們過農曆年,要人只管著在兩個小時盡情大笑就好?

即便不是作為主角,但退一步有個不被醜化扭曲的身影也那麼難?這樣的憂傷,不只發生在電影裡,走到太陽下也仍糾纏著現今的台灣原住民。

既然談神鬼獵人,就來說台灣的獵人,每年冬天一樁樁原住民獵人因狩獵行為落入法網的憾事中,我們如何在「孝子」、「違法就是不對吧」等討論個案行為的爭論中,理解狩獵文化與據此衍生出的祭儀的真正意義?更進一步看見法律在訂定的過程中漏去了什麼,而導致衝突在現在仍無限播放?

例如昨日原住民團體為布農族獵人王光祿聲請釋憲,指出野保法第21條之1違憲,將狩獵行為限縮只能存在於傳統文化與祭儀之中,十多年來讓二百位以上原住民獵人們接連面臨6個月以上的牢獄之災,也讓獵人文化與知識面臨無以為繼的未來。

「原住民的痛苦根源就是來自文化偏見」,學者官大偉在當天記者會直指忽視多元文化存在的現行法令,由於缺乏理解,而訂出與原住民既有的文化生活衝突的規定,終究釀成用法律要求原住民要怎麼生活的荒謬結果。美洲原住民一百多年前發生的事,難道還不足以作為教訓?

讓我們再看一次李奧納多的致詞中對原住民的敬意與承諾,「現在是時候,我們肯認你們的歷史並且保護你們的原住民土地,不受企業利益還有那些剝削你們的人所侵擾。該是我們聆聽你們的聲音,為下一代保護這個星球的時候了!」

作者

賴品瑀

新店溪下游人,曾在成大中文與南藝紀錄所練功打怪撿裝備,留下《我們迷獅子》、《我是阿布》兩部紀錄片作品。現為人類觀察員,並每日鍛鍊肌肉與腦內啡,同時為環境資訊電子報專任記者,為大家搭起友誼的橋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