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核廢料看無情的島國與自私的惡靈 | 環境資訊中心
公共論壇

從核廢料看無情的島國與自私的惡靈

雅美人將採不合作政策 全面抵制政府的行政體系

2009年03月20日
作者:阿潑

我們非常懷念過去適合人生存的島嶼
如今這個島嶼宛若一片千瘡百孔的破衣裳
我們只能望著島興嘆
只能坐著望島興嘆

我們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亡深淵
請為我們撥開一點空隙
留給我們一線光芒
讓我們如藍天的飛魚閃爍跳躍

這是1995年6月1日「反核廢 驅逐惡靈宣言」的開頭詩,此宣言題為:「和平已到了最後關頭......」。宣言內容中有一段如下:

雅美族,全球只有3,000人,一個吟詩的民族,一個和平的民族,我們不願意再以我們族人的血肉之軀去作為台電核能人體實驗的對象,我們即將向剝奪少數民族生存權的中華民國政府宣戰。

台電於1970蓋建造第一座核電廠,原子能委員會於1974年展開蘭嶼計畫,決定了達悟(雅美)族世居地蘭嶼為核廢料垃圾場。1982年,建在蘭嶼的龍門地區的「國家放射性廢料第一儲存場」,接收了10,008桶核廢料,到1987年10月,核廢料達4,000桶,而且以每貨櫃228統,每週一航次的速度輸入蘭嶼,以消化每座台灣核電廠年產45,000的固化廢料(引用自《蘭嶼報告》)。

政府的宣傳手冊說,和蘭嶼居民有良善的溝通,蘭嶼儲存廠積極參與地方建設,所以居民很滿意。動工時,蘭嶼的人們以為這只是一座罐頭工廠,老人家們並不知道核廢料的可怕,當知道時,已經來不及了。而政府一邊撥款給蘭嶼作補償性建設,一方面又積極擴大儲存廠的規模,達悟族人忍無可忍,發動了反核廢料運動。「驅逐惡靈」。但國家認為一切都可以用錢解決。彼時的總統李登輝探訪台東時,受到達悟族人抗議,回了一句:「核廢料不放在蘭嶼,要放在哪裡?」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可以照樣造句:「核四不蓋在貢寮,要蓋在哪裡?」如今,可能會說:「核廢料不放在澎湖望安或是台東達仁,請問要放在哪裡?」核廢料越來越多,更需要儲存地,若是蓋了核四,會多更多無法消化的核廢料。這些,到底要放哪裡?

達悟族人的抗爭,終於到今年驅走了「惡靈」。民國91年底蘭嶼達悟族要求核廢料貯存場遷離,當時的經濟部長陳瑞隆承諾成立核廢料遷移小組,民國95年5月24日公佈「低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場條例」,同時設立「選址小組」。於是,這幾天,有2個地方上榜了,該地居民要公投決定:

經濟部今天傍晚依據「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設施場址設置條例第9條」公告「低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設施場址選擇小組」提送的建議候選場址為「台東縣達仁鄉」及「澎湖縣望安鄉」。

新聞出來,眾人氣憤,認為莫名其妙。我想,澎湖人更是備受打擊(像是預言一般,反賭聯盟的人曾說,本島都把不好的往離島丟,之前核廢料給蘭嶼,現在賭博給你們),他們要公投決定自己要不要設賭場,還要公投決定要不要接收核廢料。這比當年毫無預告強迫蘭嶼接受核廢料要來得「民主」一些,但冷漠的依然冷漠,而訝異的在批評之餘,也請告訴大家:「要放在哪裡?」

我想到了中寮滿山的高壓電塔,國家用錢換來的,但中寮依然是最貧窮的鄉鎮。

當年,國家發展重工業,需要大量電力,今日國家依然要大力發展,生產更多需要被消化被解決的問題,發展之後留下的都是「債」。債,誰要還?誰來還?要不,根據用電統計,用電量最多的地區,作為核廢料掩埋場,好不?支持興建核電的,一人抱一桶回家,好不?

如同,達悟族老人說的:「如果核廢料不傷人,為什麼台灣人不一人一桶放在家裡?」

研究所時,因為學姐在蘭嶼做田野,我於暑假也在哪裡待一陣,除了看核廢料廠外,也看到了荒廢的國宅。達悟族有其獨特的家屋與飛魚文化,家屋與飛魚彰顯了他們因環境而生的清楚的文化邏輯,也是他們因環境而產生的「環保」與「公共衛生」概念。然而,漢文化的入侵,國民政府將土地歸為國有,興建國宅,破壞了他們的文化。水泥屋,他們不適應,也讓他們處在文化的矛盾中(例如廁所建在屋內、沒有涼台),更誇張的是,因為官商勾結,官僚作業,很多房子都是海砂屋。所以,一棟棟水泥房,變成養羊的地方。

只因為蘭嶼很遠,是邊陲,可以放核廢料,土地歸為國有,政府想要「建設」,於是硬生生把漢人的「現代化」植入,從教育到建築,卻不知道,蘭嶼雖然只有一條路,卻是螃蟹可以四處爬,羊兒可以悠閒逛的天堂。「國民政府」的施為,漢人的自以為是,比達悟文化中的「惡靈」,更像惡靈。

這是一個業。你我都要共同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