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耕山野 原民作家撒克努、乜寇 從寫作守護環境觀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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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耕山野 原民作家撒克努、乜寇 從寫作守護環境觀

2013年09月27日
本報2013年9月27日台北訊,賴品瑀報導

「繼續寫才能回應自己的存在。」原住民作家亞榮隆‧撒可努與乜寇‧索克魯曼,26日受臺灣原住民族圖書資訊中心之邀,進行「筆耕山野的智慧」對談,談論原住民文學與環境的關係,前原民會主委孫大川亦為與談人。

人跟環境到底能有什麼關係?在現今因一切事物都必需以貨幣來衡量價值,而走向「人是人,環境是背景」的狀況,但從原住民文學中,「天人合一,人是天地之間的中介者」的意涵,便顯得相當值得細讀,從中找回原味。

亞榮隆‧撒可努是位森林警察,著作包括《山豬、飛鼠、撒可努》、《走風的人:我的獵人父親》、《外公的海》、《巴里的紅眼睛》及《VuVu的故事》,作品風格詼諧幽默,而乜寇‧索克魯曼則創作了魔幻風格的《東谷沙飛傳奇》、《奶奶依布的豆子故事》與《Ina Bunun! 布農青春》。孫大川更在1993年創辦「山海文化雜誌社」,出版《山海文化》雙月刊,推動原住民文學的寫作風氣,撒可努與乜寇都曾從中獲得提拔。

環境,就是生活的處境,也就是家園。

「我們本來是有文字的,但是在渡海來台的航行中,文字卻被浪給捲走了,直到漢人來時,才發現文字被漢人撿走了。」乜寇講了布農族的傳說。也貼近了原住民的處境。乜寇認為,所謂環境指得便是生活的處境、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對家園的想像,去思考「我們的家園是怎麼一回事」,他所指的家園,當然不只是居住的部落而已,還包括了環境、物質的實踐,甚至宇宙觀,生命的起源。

「我們的世界究竟怎麼一回事?」乜寇指出,原住民有許多的傳說故事,其實講述了對野生動物該如何維持關係,透過各種典故與禁忌,有些動物不能獵殺,有的必須在特定時間等等。他自己的第一本小說《東谷沙飛傳奇》,便也是進入了傳說中。

乜寇舉布農族的射日傳說為例,原本天上有兩個太陽,一個日落就一個日出,有個小孩因此被曬成了蜥蜴,於是小孩的父親射瞎了一個太陽的左眼,受傷的太陽從此變成月亮,且臉上有個明顯的大洞,噴濺而出的血液則成了滿天星星。「你為什麼要傷害我?你的兒子會被曬成蜥蜴,是因為你自己沒照顧好他。」但月亮接下來並沒有降災給人類來報復,反而還給人類了小米。乜寇提出,這個故事當中便有「人類干預自然」的反省,乜寇補充,布農族語中其實並沒有「自然」的概念,因為對他們來說,「我們就存在於自然裡面」,而當中有許多的文化性與情感、故事、文化。

看不懂我的作品?是你不瞭解我的明白吧!

撒可努的作品《山豬、飛鼠、撒可努》不但獲收錄在國文課本,更被翻拍成電影,當中可愛的獵人爸爸形象,令人印象深刻。但撒可努表示,這是從美國紅回台灣的,對於發表初期遭遇「看不懂」的評論,撒可努仍感不平。撒可努表示,「我雖然使用的是中文,但已經有所改變了,用我們自己的方式來書寫,解放現在的型態,不受拘束的書寫,也能成為『另類文學』是珍貴的資產。」

撒可努舉例,例如描寫目不暇給的狀態,他用過「眼睛裝不滿」,但在求學過程中,卻因此得到斥責,也如同原住民參加選秀節目星光大道,想用自己的方式唱歌,卻被袁惟仁等評審批評為太油。「阿。媽。哩。今罵~」撒可努刻意平板的唱著流行歌,「所以我們現在只能唱國歌了。」因此,撒可努表示,學校的老師,其實只能教會「識字」,但學會聆聽,他卻是在部落老人家的身上學習到,「在部落聽故事,你要有聽的能力,要去過他說的地方,才能拼湊起來」。

撒可努以自己的女兒因為不想睡午覺而被學校老師視為遲緩兒的事件為例,當時他措辭堅定的回信,並邀求老師「請不要任意的改變她」。「如果那時我接受了呢?」撒可努反問,「就像本來住在樹上,被搬下來以後就喪失了跟小鳥跟昆蟲跟樹對話的能力,下了樹之後,再給我梯子我也上不去了。」

繼續寫,證明我的存在

「繼續寫才能回應自己的存在。」乜寇在早期便參與原運,早在1999年便恢復傳統姓氏了。因此對他而已,寫作更是回應自我認同的一種方式。

乜寇雖然出身信義鄉布農族部落,其實母語環境較為完整,直到國小才正式學中文。但該部落遭遇日據時的遷徙,其實傳統被留在山上,認同的問題依舊從小困擾著他。因此當他離家到去彰化上高中後,自己要求自己開始以母語寫日記。

近年乜寇也作高山嚮導,已經上玉山70多次,他總在上山前一天與當天入山前,講述傳統故事,帶領山友嚴肅的進入山林世界。因為對他而言,人與自然的故事不只是文化,更是由情感堆疊而成的,他一再地強調「家園」概念的思考。

孫大川回憶,大約在80、90年代開始出現原住民作家,自己寫自己的故事,但在他1993年創辦山海文化雜誌時,其實常陷入找不到作者的窘境,但到了2000年與印刻出版社合作文選時,驚喜發現不管是詩、小說、散文等,都已有不少佳作誕生。而2005年後,都市成長的年輕族人,更寫出了焦慮,也將原住民文學的高度再拉開。已非「一定要有山豬、飛鼠,而且中文不能用得太好才是原住民文學」如此的預設。

孫大川表示,以前想要認識原住民,只能人類學的研究中看到身影,去中研院看學者的報告,似乎原住民只出現在博物館的「史前時代」,然後就消失了。長久以來,運用中國史觀、地理觀來看待原住民的盲點,原住民從文學作品中提出重新思考。

「這是也文化潰敗的防禦線」孫大川認為,當原住民開始自己書寫,才能找回主體性,從三四百年外來政權的禁錮與現今族群面臨消失危機等中解放,清點行囊,才能繼續走下去。

作者

賴品瑀

新店溪下游人,曾在成大中文與南藝紀錄所練功打怪撿裝備,留下《我們迷獅子》、《我是阿布》兩部紀錄片作品。現為人類觀察員,並每日鍛鍊肌肉與腦內啡,同時為環境資訊電子報專任記者,為大家搭起友誼的橋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