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大學獸醫系曾有一位女學生,向新聞界揭發實驗動物的內幕,並揚言轉往德國接受教育。這幾年,有一個動保組織不斷呼籲,若有人欲前往德國,且願意有狗隨行,可安排流浪狗到德國交人收養。...現在的問題是,德國人真的那麼愛護動物嗎?答案是「真的」,尤其對狗。
就像其他任何事情一樣,大家愛的,總有人口的若干比例並不怎麼愛,有人甚至恨在心裡口難開。德國那樣守法的民族,譬如路邊亂停車,或是對一棵行道樹任意剪枝等等,都會遭人檢舉,然而狗隨地便溺,卻沒有人敢多管閒事,因為愛狗者眾,萬一被扣上「動物公敵」的大帽子,可太划不來啦!
好,別的狗事不提,那麼狗咬人如何,德國人何以看待?在六月中旬,德國內政部特地召集十六個邦的相關人員,共同商討這檔事。你會說,唉喲,別小題大作了。是嗎?據統計德國每年約五萬人被狗咬,當地的<<時代週報>>最近刊登文章消遣道:「假使我們的核能電廠造成同樣死傷的話,恐怕早就關門大吉了。」
在關於狗咬人的會議中,內政部長建議禁止飼養一種叫做Kampfhunde的獵犬,因為牠們脾氣比較大,跟飼主以外的人不大好相處,結果立刻引起目前的飼主們強力反彈。他們呼籲飼主帶著獵犬走上街頭,領圈上掛一顆「大衛之星」,當然,這是衝著納粹迫害猶太人的歷史而影射,接著便惹起當地猶太團體抗議,才不了了之。
狗咬人會議結束時,發表一份聲明,建議飼主加強犬隻訓練,政府應使某些愛咬人的狗品種難以買賣,要不全面禁售,就是課以重稅或必須申請特定飼養執照。儘管官方說法如此,離真正立法還遠得很,而狗咬人的事件仍繼續上升,譬如柏林,二十萬隻狗中有一萬四千隻是可能咬傷人的品種,一九九八年1750人被咬,一九九九年則有2600人被咬。
究其緣起,實在說不該怪狗,應該受譴責的是我們人類。一萬兩千年前,老祖宗們的靈機一閃,開始促成狼的所謂「人工演化」,把這個品種特性跟那個品種特性結合,想看看基因怎樣翩翩起舞;人類育種出適於顧羊的狗﹑打獵的狗﹑看家的狗﹑玩賞的狗,然後是賽跑的狗﹑鬥毆的狗等等。許多牧羊犬經過嚴格訓練,變成很好的工作犬或是救難犬等等;獵犬感情豐富,通常很服從甚至崇拜飼主,甚得人類喜愛,但他們的生性過動,也常令飼主吃不消;玩賞的狗體型很小,多是特別近親交配的後代,遺傳性疾病甚多,在「高大的」人類環伺下,常感到非常不安全,而導發神經質;賽狗愛追東西,所以飼養手冊中常警告,散步時切切不可脫離飼主鍊條,否則牠一開跑,可以從台北跑到桃園;鬥犬如獒等,龐然大物,在阿富汗的露天賭場﹑青康藏高原的園圈中看到,理所當然,一旦出現在台中的公園裡,人們可要驚逃四散了。
雖說「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經過漫漫歲月,牠們「存活」下來了,表面看來種群興旺,但是我們仍然很少見到完全「適應」人類生活空間及方式的狗,牠們(除非是太老或生病)總有一種焦躁,也可以說是「不爽」,很容易跟身邊的動物,尤其是人或狗產生磨擦和衝突,以致狗咬人或狗咬狗。除非某些容易激狂的品種,狗其實具有相當程度的理性,咬或不咬,牠會做判斷;通常的狗不愛咬,是環境造就了牠們的行為,使咬成為牠洩釋不良情緒的方便出路。
台灣的狗咬人事件也不少,更且,由於大狗多被綁束或戴上口罩,被大狗咬的例子反而少些,咬人的狗多半有飼主,我們被咬的時候,並不太知道牠們在不爽些什麼。流浪狗是喪家之犬,長期餐風露宿,身心當然不可能太穩定平衡,不過一般說牠們比較怕人,如果咬人,多半是出於防衛作用,不是主動的攻擊。或許愛狗的人及恨狗的人都該想想,狗本身是很無辜的,對於來到這個以人為中心的地球寄居,牠們也很無奈,昂貴的狗食﹑美麗的項圈﹑完善的醫療﹑厚軟的睡墊﹑飼主的愛撫...,並無法替代自然的呼喚,牠們嚮往自由,但多年演化下來,祇有極少數的狗品種保有獨立覓食的能力。牠們兩頭落空,這其中的「鬱卒」,祇有狗知道。
現代貼近動物解放運動精神的教育,概不鼓勵人類養狗,或是任由狗在各地繁殖,無論流浪犬或家犬。狗的智能類似於四歲的孩子,絕多數狗比同齡的孩童更不快樂,而我們對狗的不快樂,比對孩童的不快樂更少去關切和了解。在創造人類文明的歷程中,狗有一定的貢獻與地位,然而基於人類的自大與誤解,直至今天,我們仍對不起狗個物種。
換句話說,我們不是狗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