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高度發展,在都市大樓林立、商城處處可見的背後,不只人類失去了在自然環境生活的機會,連最親近人類的動物,像是狗、貓,也脫離不了成為所謂流浪狗或街貓的宿命。然而,在都市街巷中生存,這些街頭動物卻容易因為「侵犯」到人類的生活,而面臨被捕捉、撲殺的命運。去年我們推出流浪狗專題報導,今年,我們嘗試以街貓的角度,思考在都市共存的動物與人類,是否可能創造和諧生活的契機?
街貓日記一:
2月6日,天氣晴。
今天中午,我肚子餓扁了!
一看到爸爸,大家都在喵喵叫。
68歲的林武松,住在台中,是個計程車司機。早上、晚上,他賺錢養貓,中午12點,他準時出現在貓籠前,清理環境、餵飽每隻貓咪。林武松收養街貓的生活,起因於15年前的一場火災,當時林武松在火災現場,撿到一隻劫後餘生的母貓。林武松說,每天,他要跑7個小時左右的計程車,淨賺650的元收入,就是他拿來養貓的費用。
20多隻貓咪都已經結紮,也定期施打預防針。林武松視貓咪為己出,在他眼裡,3個大貓籠,是街貓的庇護所,但是這也關住了貓咪自由生活的本性。
而在南投縣某個公務人員宿舍區,安靜的巷弄內,三不五時傳來幾聲人和街貓互相的呼喚,這是林秀花跟貓咪的用餐暗號。只要吃完飯,林秀花都還會再下廚一次。今天中午,貓咪們的大餐,是魚骨拌麵線。
貓咪們努力吃,吃完洗臉、睡午覺,這恬靜的畫面,總是讓林秀花心裡泛起一抹笑意。在台灣,街貓就是用這種方法,征服許多愛心爸爸和愛心媽媽,自始至終,誰都沒有後悔。
街貓日記二:
3月9日,天氣陰。
今天遇到好多人,真的很吵!
我只想回家,好好睡個大頭覺。
每個月的第3個星期假日,台北市流浪貓保護協會固定在台北車站的購物商場,舉辦貓咪認養活動。協會理事長崔智映大力推銷貓咪,她說,雖然大多數認養人都喜歡幼貓,但對上班族而言,其實比較適合養成貓,因為成貓個性穩定,照顧的方式也比較簡單。
韓國籍的崔智映在台灣生活16年,從小養貓的她,和33位貓友,在2006年12月,成立台北市流浪貓保護協會,希望能幫助更多的貓咪。平常只要沒有加班,崔智映都會先到動物醫院,探視她近日在街頭搶救的街貓,這些貓大都是失去母貓的幼貓或受傷的成貓。
協會的辦公室在崔智映規劃下成為貓屋,目前共收容15隻街貓。無論白天晚上,台北市流浪貓保護協會,都有義工輪值,幫貓咪擦藥、協助復健,為貓咪清理貓沙、排泄物,餵食貓咪。
在協會的每隻街貓,都有一段悲慘的過去,生病、意外、受虐的經歷,毫不保留地顯現在驚恐的眼神底。像是一隻小黑貓平平,在2個月大的時候進入協會,當時牠下半身完全癱瘓,後來經過多位動物醫師評估仍有機會復原,所以協會照顧的方式,是每天定期催尿、催便,還要在平滑的地板上,鋪上摩擦力強的墊子,如此才能避免平平養成以滑行方式移動的習慣,並增加平平運動後肢的機會,這也是協會為平平進行的復建工作。
街貓日記三:
10月3日,外面冷颼颼。
媽咪、爹地,辛苦你們了!
謝謝你們陪我長大。
書、沙發、茶杯、桌斤、年曆,甚至結婚照,在新店小冰夫婦家裡,四處都有貓咪的影子。2005年,小冰開始做街貓中途的工作,她和先生新婚的家,已經成為街貓的中途之家。
要照顧中途貓,不只是要給貓咪們溫暖的避風港,也要出錢出力,讓幼貓、病貓恢復健康、平安長大。由於小冰家中已有5隻家貓,為了擔任稱職的貓中途,小冰把家中的書房當作隔離房,好收容在外流浪、受傷或生病的街貓。
芝麻、小八、豆腐是3隻幼貓,在還沒有離乳前,小冰每天扮演貓咪的奶媽,現在離乳了,小冰開始處理小貓的黴菌問題,一天早晚各一次幫小貓擦藥水。
小冰的家,是貓咪專屬的育嬰房和病房,只要貓咪長大了,或是完全恢復健康,無論多捨不得,小冰都必須幫牠們找到新家。小冰強調,無論再捨不得,只要她能為貓咪找到好主人,就一定要送出去,這樣她才能夠繼續幫助其他需要協助的街貓。
因為同為愛貓人,小冰夫妻跟Joy夫妻,每個星期五晚上相約一起去幫附近的李媽媽餵食街貓。李媽媽每天晚上,都要花2、3個小時,處理早上從市場要來的魚肉或魚內臟,這些餐點,是她為街貓付出的一點心意。
午夜時分,春雨綿綿。街燈光線雖然微弱,但是李媽媽和街貓的約會,從來沒有停過。李媽媽笑著說,這些貓咪很聰明,雖然沒有帶手錶,但是只要到晚上11點,牠們們就會陸續出現。
小冰夫妻跟Joy夫妻,協助李媽媽建立衛生的餵養習慣,也共同合作,為街貓進行TNR。
街貓日記四:
1月8日,陰雨綿綿。
今天我好害怕。
又是打針、又是吃藥,
我要趕快逃出去!
TNR是捕捉、結紮和野放的意思,主要希望能控制街貓繁殖數量,維持街貓的生活品質,並降低發情期的嚎叫與攻擊行為。
在台灣,台灣認養地圖是目前推動TNR最有經驗的民間組織,台北市政府從去年起,便開始委託台灣認養地,試辦台北市的街貓TNR。台北市動物衛生檢驗所所長嚴一峰表示,去年是該所第一年試辦,目標是大安區的新龍里與錦安里,希望能完成80隻街貓的TNR,在去年年底結案時,達成率為96%。
KT是台灣認養地圖的負責人,在進行TNR前,他一定先和餵食者取得共識,雙方合作引貓入籠。4月清明剛過的某天傍晚,陰雨紛紛,住在木柵的朱小姐,請KT協助捕捉她在街頭固定餵養的六灰灰,這是KT和朱小姐合作進行TNR的第4隻街貓。
KT認為,固定餵食街貓的善心人,相對有義務必須為街貓結紮,因為餵養人提供食物,街貓不需要再為覓食耗費體力或精力,因此生產的數量會更多,一旦街貓增加、困擾社區其他人的時候,環保局接受民眾檢舉,勢必會開始捕捉、撲殺街貓,這樣對街貓,以及民眾的生命教育,都是非常不好的示範。
在台北市的街頭,很容易看到各種品種的貓咪,生活在不同標價下的櫥窗,但是政府卻一再撲殺街貓;如果用認養代替購買、以結紮代替撲殺,會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嚴一峰強調,只要經費、人力分配得當,透過TNR有效控制街貓數量,會比過去傳統捕捉、撲殺更節省政府的成本,如果不為街貓結紮,政府面臨的困境,會是捉不完也殺不完。也因此,TNR成為在消滅生命的思考之外,減緩人類與街頭動物衝突的方式。
根據KT長期的經驗與反省,近百年來,全球人口已經大幅度增加到臨界的地步,相對表示人類也占據了很多動物生存的地方,既然一般人可以接受早晨起來窗外傳來的鳥鳴,那是不是同樣也可以試著接受,走在街道上,那些與之擦身而過的街貓?
住在台北東區的張國儀,已經餵食街貓一年多,她為家貓與街貓下了一個定義:家貓是同伴、家人,街貓就是每天可以見面打招呼的朋友。
街貓日記五:
今天幾月幾號?我忘了!
下午,有個怪叔叔,
扛著黑黑大大的東西,
還蹲著看我吃飯。
姊姊在旁邊笑,
她說:別害怕,慢慢吃。
我覺得我還蠻幸福的。
睡覺前,
我跟天國的媽媽說: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雖然有時候下雨,
有時候會遇到壞人,
但是只要有陽光,
我不會忘記曬太陽!
採訪側記
陸續在1個月的時間內,拍攝小組採訪了6六位固定餵食街貓的人士、2組進行街貓TNR的專家,和第一個推動街貓TNR的政府單位――台北市動物衛生檢驗所。我們發現,街貓因為天性使然,不如流浪狗容易被人們注意,街貓的街頭生活也常被忽略,人們大多在意的,是街貓在發情期的嚎叫,以及過於靠近人類造成的跳蚤和環境髒亂問題。如果說,人類所關心的街貓問題,可以用「消滅生命」的方式來解決,那麼我們不禁想問,人類的生命教育,到底又比其他動物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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