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鐘響,學生們正準備離開教室,突然一陣尖銳的鳥笛聲劃過教室與走廊。這裡是位在菲律賓維薩亞斯區安蒂克省的賽巴斯特公立高中。
身為策劃鳥音廣播的教師之一,坦幾亞(Joenas Tunguia)說,他們一開始是在學生毫無防備之下,播出這段聲音,目的是為了提升學生對於紅頭犀鳥(Rhabdotorrhinus waldeni,當地人又稱其為「dulungan」)的覺知。
紅頭犀鳥是菲律賓11種特有犀鳥之一,也是在野外受脅程度最高者,只分布於班乃島與附近的內格羅斯島。活鳥與鳥巢的盜獵行為,加上大規模的森林砍伐(這裡曾是伐木熱點),使得紅頭犀鳥在IUCN紅皮書中歸為「極危級」,並列入CITES附錄二物種。近十年來,菲律賓當地的保育組織發想了各種以社區為出發點的保育策略,包括以更具創意的方式引入青年的參與。
菲律賓食猴鵰基金會(Haribon Foundation)是菲律賓當地的保育組織,他們召集並訓練教師成為能夠傳遞保育知識給學生,以及帶領學生從事犀鳥保育的「生態守護者」,坦幾亞就是其中之一。
高中生發想創意保育策略 廣播、話劇樣樣來
不同於其他犀鳥的保育策略,菲律賓食猴鵰基金會兩年前在安蒂克省開始的「為物種許願」計畫,聚焦於學校,主要受眾是800名以上的公立高中學生,且坦幾亞說,他們大多「不認識紅頭犀鳥」。學生對物種的未知,其實與政府的保育政策存在落差,因為安蒂克省約10年前就宣布這種鳥是該省的旗艦物種。「可能是因為我們不曾在這裡見過紅頭犀鳥」,坦幾亞解釋,「老實說,就連我自己......在成長過程中,也沒有意識到這種鳥的存在,所以我並不意外學生完全不認識紅頭犀鳥,以及牠們對環境的貢獻」。
菲律賓食猴鵰基金會鼓勵庫拉西市與賽巴斯特市的學生,發想能夠吸引同儕的倡議行動,以提升年輕人對物種的覺知。學生們的提案各異:有些學生在下課期間,透過學校廣播系統播放公益廣告;也有學生用話劇以及壁畫的方式,描繪犀鳥作為種子傳播者或「森林農夫」的角色。這項倡議行動確實有用。每天都接觸到犀鳥像是羊叫一樣的鳥音,學生對犀鳥的覺知達到高峰,並且當他們發現這種鳥是該省特有種之後,他們開始喜歡上犀鳥。「學生們很喜歡這種鳥只存在於安蒂克省的事實」,坦幾亞說,「全世界的森林這麼多,但紅頭犀鳥只住在這裡。也因此學生為這種犀鳥感到驕傲......他們想要保護牠......也開始珍視紅頭犀鳥。」
環境部野生動物管理局的多利亞(Berhel Doria)告訴Mongabay,「紅頭犀鳥的繁殖速度慢」,且不同於其他鳥類,犀鳥的一個特殊習性是,牠們會在樹洞中築巢。2008年,班乃島上有752個繁殖巢洞,據此推估族群大約有1000至4000隻。多利亞說,這個範圍很廣,因為實在很難確定紅頭犀鳥在野外的確切數量。
國際鳥盟表示,紅頭犀鳥在內格羅斯島「可能已滅絕」,而多利亞也認同此觀點,因為最近幾年在該島上都沒有紅頭犀鳥的發現紀錄,只有一些馴養的個體。
在地NGO深耕20年 犀鳥保育工作見效
繁殖季也是紅頭犀鳥「最脆弱的時期」,菲律賓食猴鵰基金會的德拉羅莎(Ditto de la Rosa Jr.)表示,因為雌鳥此時會藏身於巢洞之中,而雄鳥則會四處飛翔、尋找種子與昆蟲,同時也將自己暴露在盜獵者的視線中。只要雄鳥被攫獲,正在育雛的雌鳥便頓失食物來源。這個原因導致犀鳥在2001年的死亡率高達52%。雖然如此,班乃島上超過20年的犀鳥保育工作,也有見效。
班乃生態社會保育計畫(簡稱PanayCon)從1998年開始紅頭犀鳥保育工作,他們在原生樹種上架起人工巢箱,以免各對繁殖親鳥之間「競爭巢洞」。
多利亞指出,上述的人工巢箱,加上引導當地居民不再獵捕犀鳥的社區生計培育計畫,以及強化省政府反盜獵與打擊非法伐木等等作為,成功在2019年將犀鳥幼鳥的死亡率降至5%。
「增加在巢洞附近區域的巡守力度」,多利亞解釋,「[PanayCon]指派森林護管員前往執行定時監測,並取締沒入非法交易的物種。這也讓人們更加注意此區域的非法活動。」
盜獵者金盆洗手 加入社區巡守隊守護巢洞
社區保護紅頭犀鳥的作為也大幅度增加。該省出現「綠色巡守隊」(green guards),野生物管理局的阿爾梅達(Mari Almeda)表示。「隊中現在有巢洞守護者,但他們不屬於政府,也不是來自環境部門」,其中有些人以前是盜獵者,但現在「金盆洗手」,並加入犀鳥最堅實的守護行列之中。
除了鳴叫聲宏亮之外,紅頭犀鳥是最善於躲藏的犀鳥。保育工作者往往需經過辛苦跋涉並花費數個鐘頭的等待時間,只為一睹紅頭犀鳥的風采。這樣的生態習性,也使得關於此物種的科學文獻資料甚少。關於紅頭犀鳥的飛行範圍,鳥類專家目前尚未取得共識——有些認為範圍僅及班乃島,也有人認為飛行範圍應該更廣,甚至能夠跨越吉馬拉斯海峽(Guimaras Strait),遷徙至內格羅斯島。
「由於確切的飛行範圍未知,在某些地區可能有重複計數的問題,」德拉羅莎表示,「但至少我們知道牠們分布的海拔高度......,加上飛行範圍的估計數值,我們知道,在保護飛行範圍較廣的紅頭犀鳥的同時,我們也保護了其他飛行範圍較窄的瀕危鳥類。」
直到2018年,研究人員才確定了紅頭犀鳥的食性,特別是牠們所熱愛的種子類型。對德拉羅莎而言,這幫助研究者在重新造林時,決定要栽植哪些樹種。菲律賓食猴鵰基金會目前已辨識出10種種子。「我們估計,如果栽種這些樹種的幼苗,或許能夠幫助到犀鳥,......,然後或許數量就會一點點地上升」,德拉羅莎解釋。
在學校培養保育種子 成效散佈至整個社群
回到賽巴斯特,坦幾亞與他的學生們參考了植樹策略,在校內、市政府與通往納歐罕村(這是賽巴斯特市唯一有紅頭犀鳥目擊紀錄的地方)的路上,都執行了植樹活動。「我們從社區環境中,以及透過自然資源辦公室,取得娑羅的幼苗,」坦幾亞說,「得到社區會堂的同意後,我們開始栽植樹苗。」學校的管理階層並不吝於支持坦幾亞的行動,並允許他和學生們創辦教育營隊,不只聚焦在紅頭犀鳥,也關注其他島上的特有種。兩年過後,營隊裡的成員也見證了一個保育紅頭犀鳥的青年組織成立。
「一旦你在學校開始進行保育工作,成效將會遍及社區或更遠」,坦幾亞說,「當你充實了學生的保育知識,在他們離開學校之後,會將習得的資訊帶回家及各處,最終將散佈至整個社群。」
這所學校的保育工作成效,確實也穿過了教室,達到更遠之處:市政府隨後發布一項命令,保護班乃島上的五種特有種:極度瀕危的捲毛野豬(Sus cebifrons)、瀕危的菲律賓梅花鹿(Rusa alfredi)與班乃巨蜥(Varanus mabitang)、第三種在菲律賓發現的大王花屬寄生植物(Rafflesia speciosa),最後當然就是紅頭犀鳥了。
雖然這項計畫在2019年12月結束,坦幾亞說,學校將會在這個計畫的影響基礎之上持續推廣。「有一次,我的學生告訴我,他父親如何捕捉紅頭犀鳥。這位父親說,他將會殺了這隻紅頭犀鳥,然後他們就可以一起享用牠。你知道我的學生怎麼說嗎?他告訴父親,殺害紅頭犀鳥是違法的,因為牠們處境極度瀕危。簡而言之,他解救了一隻犀鳥的生命。儘管只是一隻,卻也意義重大。這就是大規模推廣與倡議保育資訊的影響力!」
參考資料
- Mongabay(2019年11月28日),It takes a school, and a community, to save this rare Philippine hornb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