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創多》對地球下注 資本主義與環境保護的賭盤 | 環境資訊中心
環境書摘

《以少創多》對地球下注 資本主義與環境保護的賭盤

2020年09月27日
文:安德魯・麥克費;譯:李芳齡
我們正進入經濟發展與改善環境並行的新世界——全球人口持續增長,但人類使用的資源和造成的污染正逐漸減少?資本主義和技術發展曾掠奪許多自然資源,反而將會成為保護環境的關鍵?本書看似反常識、反主流的論述 ,卻以真切的數據與證據,去探討資本主義是否可以建構更繁榮、更環保的未來。

資本主義是否可以建構更繁榮、更環保的未來?圖片來源:ilirjan rrumbullaku(CC BY-NC-ND 2.0)

儘管與環境相關的主流議論變得更加恐慌急迫,仍然有一群不同的聲音出現,他們當中至少有一些人質疑情況可能沒有那麼悲慘。這些較樂觀的人中有許多是經濟學家,他們根據證據提出兩點觀察,以及一個信念的陳述。

第一個有根據的論點是,環保運動自信滿滿的預言許多悲慘情境:經常性的食物短缺與饑荒、無法逆轉的生態崩潰、大規模的物種滅絕、自然資源的嚴重匱乏等等,這些情境遲遲沒有發生,反倒是一些原本預期會變得更糟的情況,正在持續變得更好。

世界各地一年比一年有更多人取得更多食物,雖然仍有饑餓者(在有憐憫心的人看來是嚴重饑餓),但營養不足的問題大致上是減輕了。誠如經濟學家阿瑪蒂亞.沈恩(Amartya Sen)在1981年出版的《貧窮與饑荒》(Poverty and Famines)提到,隨著工業時代的發展推進,發生饑荒的主要原因並不是食物產量減少,而是政治與社會動盪,剝奪人們取得食物的「權利」,或是無法以正常手段取得食物。第一屆世界地球日前後的那些年,也沒有發生因為污染而導致大規模魚類死亡、為搶奪水或其他資源而爆發的戰爭、匱乏引發的難民危機,或是環保運動人士預測的其他災難。

誠如經濟學家朱利安.賽門(Julian Simon)在1981年出版的《終極資源》(The Ultimate Resource)提到:「你可以在水晶球裡看到你喜歡的任何東西,但幾乎毫無例外的,最佳資料⋯⋯顯示實際情況正好與那些預測相反。」賽門並非一直以來都抱持這種觀點,1960年代末期,他也跟保羅.艾立克一樣,論述人口無限制成長的危險性。但是,人類生活水準的持續改善,以及並未出現環境大災難,促使他改變觀點。

賽門最終成為一個強烈的樂觀主義者,這是因為他有信念,不是對天意的信念,而是對人類聰明才智的信念。人口與經濟成長帶來挑戰,但賽門認為,人類非常擅長應付挑戰,我們透過科學來了解世界,發明新工具與技術,創造民主與法治之類的制度,以及許多其他的東西,幫助我們解決問題,創造更好的未來。

賽門和其他樂觀者非常清楚傑文斯和馬歇爾描述的現象,但不認為那些現象會導致大災難。他們說,我們人類會找到方法去應付人口與經濟成長帶來的挑戰。第一屆世界地球日前後的許多顯著論點認為,人類的成長與創新把人類及地球帶向可怕的危險境地,但樂觀派認為,我們的成長與創新將帶我們走出危機。

賽門的信念有證據支持,那些是他和其他人蒐集與整個工業時代人類繁榮與健康持續進步的相關證據。賽門也發現第二個證據,這些證據的說服力強大到使他願意公開對它下重注。

對地球下重注

賽門檢視可取得自然資源的證據,結論認為,我們其實並沒有很快就會用罄它們的危機。他的推論始於一個經濟學中最基本的事實:稀缺會促使價格上升。當肥料、金屬、煤炭或其他資源變得更稀少時,它們就會變得更昂貴。

但賽門認為,這不是故事的盡頭,接下來還有故事:價格上升激發人們的貪欲,並結合人類的聰明才智。這種自利和創造力的結合促成兩件事:廣泛尋找更多的資源,以及對於替代品的需求有同樣的熱切。賽門認為,當其中一件事有所進展,或兩件事都成功進展時,原來的稀缺就會減輕,資源的價格就會回跌。

在極端且極有趣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什麼資源替代品。建築師暨發明家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在1968年出版的《烏托邦或灰飛煙滅》(Utopia or Oblivion)中寫道:「我做過許多思考推測,愈來愈明顯看出我們可以用極少的東西做極多的事,使我們或許能夠照料所有世人。1927年時,我稱這整個過程為『蜉蝣化』(Ephemeralization)。」富勒的意思是,滿足人類消費欲望的同時,使用物質世界的資源更少,簡而言之,就是使用更少的分子。

以富勒命名、並因為他而普及的網格穹頂建築,就是這種現象的好例子:比起相同規模的傳統建築,它們使用較少的材料,重量也遠遠較輕,但能夠負荷的重量更大。富勒寫道:「蜉蝣化⋯⋯是世人的第一大經濟驚奇。」在與創新、技術進步和資源使用的相關論述中,這個名詞最終被同義詞「去物質化」(dematerialization)取代。

從大不列顛發現巨量的新煤礦蘊藏,到19世紀中期住家照明以煤油取代鯨油,賽門看到許多「資源稀缺並非永恆條件」的例子,他相信,儘管全球人口及富足程度的增加速度將遠比以往快,第一屆世界地球日後,資源價格普遍下跌的型態仍將持續。

保羅.艾立克則是深信情況會往反方向發展。跟《成長的極限》作者及其他許多人一樣,他相信龐大且快速成長中的地球人口,將導致空前且擋不住的資源需求,這即將到來的匱乏將是永久性的現象,也意味著價格將上漲。

第一屆世界地球日後的十年間,這兩位立場對立的人公開闡述與精煉他們的論點,後來他們決定對各自的論點下賭注。1980年,朱利安.賽門和保羅.艾立克約定史上最著名的一場賭局。

賽門提供以下條件:艾立克可以選擇以任何資源作為這場賭局的標的,也可以選擇這場賭局的結束時間,但至少要一年。在選擇的賭局時間結束時,若對賭的資源實質價格是上漲的,賽門就付給艾立克上漲的金額;反之,若實質價格是下跌的,艾立克就要把下跌的金額付給賽門。

艾立克接受了,他選擇十年期的賭局,並挑選五種資源:銅、鉻、鎳、錫、鎢。他在1980年9月29日虛擬的「購買」這五種金屬,每種金屬都購買200美元,開始等候它們的價格在接下來十年間上漲。

但它們並沒有上漲,到了1990年9月底,這五種金屬的實際價格全都下跌。鉻只下跌一點點,從每磅3.90美元下跌至每磅3.70美元,但其他四種金屬的價格下跌更多了,例如,錫的價格從每磅8.72美元下跌至3.88美元。艾立克的1000美元資源資產組合總值下滑超過一半,他在1990年10月寄了一張576.06美元的支票給賽門。

預測仍然悲觀

賽門與艾立克的賭局結果,遠遠無法做出結論說是樂觀派的勝利,這場賭局的一些分析家認為賽門「聰明,但幸運」。投資人暨作家保羅.凱卓斯基(Paul Kedrosky)就這麼說;聰明指的是賽門洞察到較高的資源價格如何引發後來的價格下跌,至於說他很幸運,是因為艾立克選擇的賭局期間正好是他挑選的那些金屬價格特別陡峭下滑的期間。

換作其他期間,對賽門就未必這麼有利了,凱卓斯基寫道:「若這場賭局是從1980年代任何一年開始,十年中有8年的結果將是賽門獲勝。但如果這場賭局是從1990年代開始的話,有4年是由賽門獲勝,另外6年則是艾立克獲勝⋯⋯如果這場賭局是從2000年代開始,不論起始年份是哪一年,獲勝者都是艾立克。」在人口與經濟快速成長的世界,並不能保證大宗物資價格會下跌。

顯然也不能保證去物質化。第一屆世界地球日後的多年間,許多產品的確使用較少的材料了,例如1973年阿拉伯石油禁運後,美國製汽車大致上變得更輕。但是,傑文斯率先在煤炭上注意到的型態仍然一再出現:技術進步帶來較高的效率,並未使得資源的總使用量減少,反而增加。這個型態出現得太一致,因而被取了一個專有名詞:反彈效應(rebound effect)。

研究發現,反彈效應非常普遍。研究技術進步的學者克里斯多福.梅吉(Christopher Magee)和泰沙雷諾.德維薩斯(Tessaleno Devezas)在2017年所做的一項研究發現:「57種案例清楚顯示,技術進步並未促成『自動的』去物質化。」他們預測:「這種型態在未來不太可能反轉。」

看來,傑文斯和馬歇爾提出論點的一百多年後,這些論點仍然是正確的,我們的無窮胃口和傑出技術,促使我們年復一年使用更多地球的贈禮。


《以少創多》

我們如何用更少的資源創造更多產出?

作者:安德魯・麥克費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7月31日

 


 

作者簡介

安德魯・麥克費(Andrew McAfee)

麻省理工學院數位經濟研究中心共同主任,麻省理工學院史隆管理學院首席研究科學家,專長於研究資訊科技對經濟、商界與企業的影響,以及電腦化如何影響競爭、社會、經濟及勞動市場。

著作包括《企業2.0》(Enterprise 2.0),以及與布林優夫森合著的《與機器競賽》(Race Against the Machine)、《第二次機器時代》(The Second Machine Age and Machine)、《機器,平台,群眾》(Machine, Platform, Crowd)。另有論述常見於《哈佛商業評論》、《經濟學人》、《富比士》、《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等,獲評為數位趨勢頂尖思想家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