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人們填海造陸,完成彰濱工業區,如今卻有一半的區域成為閒置的荒地。人們不愛,鳥類愛,這片海埔新生地意外地成為水鳥繁衍新生命的棲地,於是保育類的鳥類遇上了閒置的工業區,矛盾與衝突在這片新生之地上演……
鳥類的繁殖天堂
夏日正午,彰濱工業區內的礫石沙地上,蒸發出陣陣的熱氣,遠遠看過去道路與電線桿彷彿快被融化似的。在這種想躲進冷氣房的天氣裡,東海大學環科所的研究人員卻頂著烈日,徒步進入這片礫石沙地。每年4到8月是東方環頸、小燕鷗、燕等鳥類的繁殖期,研究人員會固定來到彰濱工業區,進行鳥類繁殖的監測與行為研究,10年來從不間斷。
工業區與水鳥的交集始於60年代的經濟起飛。1976年經濟部選定彰化沿海,建造1個台灣最大的基礎工業區──彰濱工業區。1989年開始填海造陸計畫,原本預計為3643公頃,後來因為經濟不景氣,實際上只完成2500公頃的海埔新生地。15年後,真正租售出去的土地卻只有700公頃,不到3分之1,甚至一半以上的土地還是未整理的荒地。這種有礫石地、有沙地、有水塘、有草叢,並且人煙罕至又鄰近潮間帶的地形,在冬季是過境候鳥的度冬區,到了夏季則成為一些地面繁殖性水鳥最愛的天堂。
初步估計,今年有70對以上的小燕鷗、50對以上的燕以及東方環頸在這裡進行孵蛋育雛。在海岸大肆開發之下,目前全台灣僅存彰濱以及台南四草南科一帶,有如此大規模的繁殖族群;以保育類的小燕鷗來說,彰濱工業區還是牠們在台灣最大的繁殖棲地。
人為干擾的危機
跟隨研究人員進入礫石沙地,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因為鳥蛋有著保護色,不仔細看很難分辨出來。走在這片土地上,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鳥類的禁地,不時可以聽到親鳥警戒的鳴叫,任何風吹草動都在牠們的觀察之中。研究人員憑藉著多年來的經驗,熟練地尋找巢位、標示測量,在干擾最低的狀況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所有調查紀錄。高溫艷陽,研究人員的汗水沒有止過;不遠的前方,親鳥正蹲在會燙人的礫石地上孵蛋,在炙熱的太陽下全天候為小生命遮陽散熱。荒地的生機,令人動容。
東海大學研究人員劉威廷,研究東方環頸多年,他發現東方環頸對繁殖棲地的忠實度極高,成鳥不只第2年會回到原來的地方繁殖,甚至連選擇築巢的位置都很接近,這也意味著一旦棲地遭到破壞,其繁衍也將受到嚴重的威脅。而在彰濱工業區,研究人員也發現鳥類高孵化率、低繁殖率的現象;根據推測,人為干擾是主要的因素。由於這一片廣大的礫石沙地是吉普車難得的練車好地點,再加上假日來海邊欣賞風景的遊客也不少,車輛來來往往很多,而這一片棲息地的四周又被道路包圍,所以不少的親鳥與雛鳥為了過馬路到海邊覓食而慘死車輪下。
珍貴的生態價值
今年6月,1場全國吉普車拉力賽,更將鳥類棲息地與工業用地的矛盾與衝突拉上檯面。吉普車競賽的地點剛好就是保育類小燕鷗、燕繁殖的棲息地,保育人士試圖以野生動物保育法阻止競賽進行,而吉普車協會人士也拿出向彰化縣政府、工業區申請場地的正式公文。最後雖然以更改部份競賽路線、將傷害降低的方式妥協收場,但實際上仍造成繁殖地的破壞,究竟有多少雛鳥、鳥蛋受到侵擾傷害,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最讓人不解的是,經濟部工業局委託東海大學進行工業區內鳥類監測計畫已有10年,東海大學每年都會送上鳥類繁殖的報告,為什麼工業局還會核准這樣的活動在繁殖季舉行?而下一次是否還會有別的活動呢?或者一旦工業區決定開發又該怎麼辦呢?
其實這片土地最大的癥結點,在於最後將何去何從?
等待工業發展的契機或許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工業區的土地可以租售作為產業用途,為什麼不能透過民間或企業認養的機制,創造另一種生態價值呢?工業區是人們設定的用途,水鳥繁殖棲地則是大自然賦予的價值。15年前這裡也曾是一片自然的海岸,如今潮間帶變成海埔地,海埔地又變成了荒地,時代的背景造就了這個美麗的錯誤,那麼現在我們可不可以讓美麗延續,讓錯誤停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