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09月04日
作者:陳亮丰
拍這部片的6年裡,每隔一段時間,我會和攝影師爬到部落對面的山頭上,就這樣凝視著三叉坑。也許是天亮之前,也許是日暮時分,每次上來拍,三叉坑的樣貌都有所改變,我們這樣安靜的看,想著部落最近發生的事,等待著光線的移動。
後來我慢慢發現,原來我在部落裡有幾個熟悉的「位置」,這些位置成為我認識三叉坑的幾個切面。第一個位置就在山谷裡,那年冬天三叉坑人都走了,我們卻相反的留了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銀明家的鐵皮屋待著。對我這個來自嘉南平原的平地人來說,當我來到此地,部落已經毀了,原本對於三叉坑舊部落是不可能產生依戀與感情的,但山谷裡的日子,跟著銀明和建治種菜、打工、吃飯洗碗、安靜的聆聽著泰雅語漢語交雜的家人對話,卻意外的補足了我對三叉坑的感情。
第二個位置是組合屋會議室的一角,拍攝久了,族人習慣把那個角落留給我們擺攝影機;在那位置上參與了數不清的會議,我有過太多憤怒、無奈與激動的情緒。這些真實感受驅使我作了一些事,使我不由自主立場混亂的捲進了遷村的劇情。在衝突結束的那一天,銀明、建治在會議室裡,作了最後的決定。我們都很激動卻說不出話,看不清楚到底輸給了什麼?氣自己又氣命運,其實是輸給了強勢的環境、不公平的命運及這價值錯亂到我們也不知是對是錯的年代,只好關上機器,悶悶呆呆的喝酒。
第三個位置,感覺上我花了好久好久才爬到這裡,終於比較清楚的看到部落了。如果輸了,至少我們還有攝影機,如果部落的人被現實生活吞沒,來不及發出聲音,那麼,既然你們留給了我們參與的位置,我們就好好整理我們所見,把故事中最重要的部分還給你們。我在這可以看到部落的山頭某處,用笨拙的筆觸,刻下了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