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發堂的問題,有如我們社會老是被踩到的一個「痛腳」。有龍發堂存在,便不時地會提醒我們,社會有上萬精神病患,至今仍無力照顧,精神科醫師不足、設備不足、經費拿不出來。
一個外匯存底日日增加的社會,卻拿不出2,3億來解決精神病患的問題,是很難教人相信的事。
龍發堂收容精神病患的故事,就是在這個社會老是遺忘問題,有錢卻拿不出來的長期延擱下,自己製造出來的「現代啟示錄」。
這次龍發堂辦四天三夜精神病患旅遊活動,讓我們社會再度看到,自己最不美好的一面。如果我們共同經營的是一個有擔待,並能正視問題,早謀解決的社會,又怎麼會讓龍發堂來操心精神病患的收容問題?
精神科醫師對龍發堂的收容方式不能同意,是正常的反應;而龍發堂對待精神病患的方式,事實上,也有待商榷。
看到龍發堂精神病患大舉出遊,自不應過度推理,這些精神病患病情,已出龍發堂的「治療」而改善;但相對的,也不應全面否決龍發堂出家人緊隨看護病患的「苦勞」效果。
許多人看龍發堂旅遊團安返路竹之後,心頭鬆一口氣,原因不是慶幸沒出事;而是短期內「龍發堂」這三個字不會再出現在報紙的頭條新聞上。在1年多前龍發堂事件初發時,衛生主管單位曾表明態度:「不阻止也不鼓勵龍發堂的行為。」這個態度除了表示,不解決龍發堂問題外,也暴露了這個社會最冷酷的一面──不解決精神病患問題──至少此時此地所有的作為,是這麼回事的。
大家心裏應明白,龍發堂與精神病患問題並不會因報紙不報導,就自動消失。仔細思考這個邏輯後,便可明白,只要不拿辦法出來解決,「龍發堂」三字便會成為一個讓整個社會不時感到痛楚的「制約符號」。每出現一次,社會便要痛一次。
如今解決問題唯一途徑是為龍發堂的「社會服務」尋找定位。讓這個社會團體的心力有適當表達關懷的空間,其實並非辦不到的事。精神醫學治療的體系中,病人在醫院接受治療結束出院後,在回歸社會之前,本來就應存在一個庇護所,一個讓康復病人培養再度進入社會的信心的「緩衝月臺」。龍發堂應是具備這種庇護所的條件的。
再來剩下的問題是,在龍發堂與現代精神醫學之間,究竟誰應採取主動?一個真心關懷自己的社會,知識份子應有責任也應有雅量,主動去搭架這個橋引。
嘗試解決龍發堂的問題,將是測度我們社會全體智、仁、勇「溫度」的一次寶貴機會。
原載民國75年2月19日聯合報第5版
※ 本文轉載自《另一個公害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