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底我們是如何詮釋以及流通這些思想的呢?我必須指出Leopold的思想歷程是充滿戲劇性且相當曲折的!雖然台灣的學者跟自然寫作家喜歡將他跟具有浪漫(romantic)環境主義色彩且強調「荒野」(wilderness)概念的亨利‧梭羅並列一起。然而,他們在生態思想的進路上是非常不同的!前者是長期參與美國林務資源管理的公務員,且從狩獵的經驗中提煉出生態保育精神;後者則是不滿工業化後社會不公義、倡議公民不服從權、並曾離群索居的自然沈思者。一個強調整體互相依存的概念,而另一個則強調個體不可侵犯的權利。簡單來說,兩者在環境倫理思考上可能的衝突點在於「物物相關」與「權利」觀念的不同出發點上。以愛斯基摩人捕鯨為例,前者思想的延伸可能會贊同他們維持傳統捕鯨維生的方式,而後者則因為強調個體生命的權利不可退讓而力主「全面禁止捕鯨」。雖然如此,我的區別或許也過度簡化兩者的思想。然而正是如此,我們對於所謂外來的「生態思潮」才必須跟處理「外來生物種」一樣地謹慎小心。可惜的是,在譯書裡的介紹部份卻有將兩者含混一談之虞!
在對「沙郡年記」譯書的個人解讀之後,我想要回到Leopold那句話:「休息!帶頭的鋸木者大喊,於是我們停下來喘一口氣」給我的啟示。的確!在經歷幾十年的生態反省之後,像「沙郡年記」這樣一本書在台灣的環保界所帶起的風潮,遠遠是上一個譯本所不及!但是,就像那個鋸木者大喊一樣,我們是否應該考慮「休息」一下且「喘一口氣」!好好地想想我們到底已經鋸到哪裡?是不是剛爬出「絕對經濟成長」的牢籠後,又不小心地掉入另一個講究「消費」的世代,以至於連「生態思潮」也可以不經意地大肆推銷販售呢? (1998.9.17) 《原發表:中央副刊》
【文章連載】
▲一本書洩露的歷史:「沙郡年記」讀後隨想 (上)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