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然之友總幹事張伯駒23日應綠色公民行動聯盟之邀來台,以「從世界工廠到世界市場──中國環境問題的十字路口」為題,勾勒出中國環保團體面對環境議題、民眾、官員與GDP的種種情狀。現場座無虛席,提問踴躍,討論與回饋相當熱絡。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副祕書長洪申翰以提問開場:「在318學運之後,台灣如何確切認識中國,台灣的經濟、社會該如何往前走?」現場也邀請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理事長賴偉傑擔任與談人,並由台灣蠻野心足生態協會進行現場直播。
政府不理睬 學界不支持
張伯駒從重慶長江小南海水電站說起。中國為了建設該水電站,甚至解編原址設立的自然保護區,就為了讓水壩的興修合法化,當中牽涉的生態保育問題,並非自然之友關注的主軸,然而他們從學界研究得知,一但蓋了水電站,將帶給某種漂浮性卵生魚毀滅性的影響。因此2009年他們以「捍衛生態底線」與中國幾個環保組織介入了此一建案。
他們展開行動,實地考察、訪談、向政府申請資訊公開,卻得到政府各部門互推責任以及「不予理睬」的回應。由於變更自然保護區需環保專家委員會投票決定,但連該專家委員會的組長,同時也是研究魚類的泰斗都投下贊成票。張伯駒感慨表示,這就是中國環保團體的處境。
目前中國環保團體面對此案的策略是,透過大眾媒體宣傳,同時對政府進行遊說,所幸小南海水電站的工程在開工典禮後就停滯至今,讓他們還有一絲挽救的希望。
環評造假、資訊不公開 中國環團舉步維艱
張伯駒歸類中國面對環境議題所遇到的難題。首要是程序,這是重要甚至是核心的問題,中國存在著環評項目審批(即台灣的《環境影響評估》),但很多內容造假;再來是核心訊息的問題。工程資訊確實會對外公開,然最直接受影響的對象和相關利益團體卻很難接收到即時且真實的內容。
他舉例,政府對當地民眾宣稱要興蓋廟宇,結果出來卻蓋了一座焚化爐,甚至有些工程都動工了,卻還沒有人知道究竟要建什麼。
最後是環團的空間,張伯駒形容,環團「每一步都舉步維艱」。雖然仍不時傳出遭受扣帽子汙名化的狀況,但他認為空間會愈來愈大,這點從公共傳媒的改變便可看出。以小南海水電站為例,其爭議性登上了新華社等官媒頭條,又例如「癌症村」已不再是敏感詞,顯示媒體環境並非總是不友善。
回溯問題核心:能源需求來自哪裡?
張伯駒針對小南海水電站進行訪談時,曾探問當地居民的感受,多是得到「期待」、「希望趕快建起」的正面評價,這讓他開始反思,為何需要興建這麼多的水電站與大壩?
2008年前,蓋水電站仍是受限的,中國的國家「十一五規劃」是「有序發展」(註:有規劃、有秩序的發展),但在2009年哥本哈根全球氣候變遷大會前後,受到國際上減碳量的壓力,再加上水電站的相關利益團體強力遊說,迫使中國調整能源結構,從火力發電轉向水電,對河川的開發從十一五的有序發展來到了「十二五規劃」的「積極發展」。第二個原因即是需求,需求大量提升,導致中國必須不斷興建水電站與核電站。
但回溯問題核心,能源需求大多是消費與生活模式改變的結果。他以北京為例,北京每人可使用的水資源低於世界平均與中國平均,卻蓋了世界最大的洗浴中心,和極其消耗水資源的人工滑雪場。
消費模式加乘幾十億的人口,產生的消耗非常驚人。張伯駒回憶起自然之友創辦人梁從誡曾說,「很多環境問題的根源是消費模式與生活方式的問題。」消費主義的思潮背後,預設中國作為世界市場,世界市場背後則回歸到個人支離破碎的人際網絡。
發展經濟不是壞事,但任何事不應皆與GDP掛勾
張伯駒談到中國GDP的邏輯,有一說法是,一旦中國經濟發展低於7%~8%,失業人口就會上升,因此推動和諧社會要保七、保八,中國官員的考核也提議將此等考核與GDP掛勾;也有官員提出綠色GDP,這一項毫不意外地夭折了。
此外,經濟並非主因,GDP的提升若阻礙穩定的社會發展,那穩定是首要的。
回防城市:從消費端下手
賴偉傑曾前往中國2年的觀察,談起「回防城市」這個概念,獲得眾多聽眾的認同。水電站很重要,但能有效改善能源需求與環境問題,必須從製造及消費端下手,推動「宜居城市」,做「綠色選擇」,讓消費者抵制成為力量,助長企業社會責任。
中研院副研究員徐斯儉提問並建議張伯駒,自然之友可以改變策略,發揮介入規劃層面的影響,讓推行的政策加進環境因素概念,從源頭開始改變。
雖然目前中國社會在跨領域的合作會受到國家的阻撓,但如果每個人在生活上小小的變化,都能對未來會產生積極的影響,這也再次呼應了自然之友的理念:我們不是直接保護物種,而是透過人的改變去保護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