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沙蠶、寄居蟹、石虎等現代物種,或是泥盆紀的巨大盾皮魚、鄧氏魚和霸魚等古生物,在科學繪圖師江勻楷的筆下,都如實躍現於紙上,用充滿美學的圖像,轉譯並傳達正確科學資訊,讓大眾一目了然。
科學繪圖是什麼?她為了學畫遠赴美國
從小就愛畫畫的江勻楷笑著解釋,「介紹科學資訊的圖形,都算是科學繪圖,有很寫實,也有很抽象的。譬如說實驗設計和結果,這種就不用很寫實的圖形,而是端看你的主題跟你要傳遞的資訊,是要跟科學家講?還是要跟一般大眾講?」
江勻楷就讀台灣大學生命科學系期間,受到系上老師推廣科學繪圖影響,重新點燃她對繪圖的興趣,「當時老師辦很多展覽,我常去觀看,加上那時有位學長創立相關臉書社團,供大家分享各自作品,才讓我覺得繪圖沒有離我那麼遙遠,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在創作我也感興趣的主題,感覺我也可以去嘗試。」
為了提升自己的繪圖能力,江勻楷在台灣大學海洋研究所畢業後,決定前往美國加州州立大學蒙特雷分校進修科學繪圖,她曾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徬徨,但內心另一個聲音告訴她,「任何事一定都要先去嘗試,做了才知道行不行,假如真的沒辦法,再找其他出路。」
前往加州學習果真讓江勻楷大開眼界,「我一開始以為就是學畫畫而已,但後來才發現這學程不僅著眼於素描、水彩、電繪等繪畫技巧,還要訓練如何用圖像來呈現科學資訊。」
為了加強實作經驗,江勻楷還前往知名博物館機構史密森尼學會(Smithsonian Institution)的其中一座博物館實習,「這是一個訓練我們跟科學家合作的過程,包含取得資料、發想、討論與繪製。」江勻楷也利用學校資源,積極到校外看展觀摩他人作品,參與討論會結識同好,擴展人脈和接案機會,一步步打穩基底。
從古生物畫到史前文明 光是獨木舟就有7種版本
身為科學繪圖師,江勻楷特別著重資訊的正確性,仔細蒐羅生物的形狀、類型、特徵或相似物種的資料,「以鯊魚為例,考古研究團隊會從新發現的鯊魚牙齒化石,推論當時鯊魚身軀大小,雖然科學看似相當有根據,但其實充滿不確定性,只能從手上僅有的資料來判斷物種樣貌。」江勻楷表示,科學一直有新發現與新資料,因此過程中需隨時保持修改的彈性。
除了繪製各種生物,江勻楷也協助國立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南科考古館,繪製《與土地共舞:發掘台南人文與環境的古今事》一書,這對她而言是場全新的挑戰。透過科學家發現的蛛絲馬跡,以及和許多專業老師共同討論,推測當時的地貌、環境、物種,「不同老師有不一樣的意見,有的認為應該草原多一點,或者河邊喝水的動物要多一點,我就必須去整合。」
江勻楷分享,光是5000年前的獨木舟造型,就花了相當長的時間討論,「因為當時沒有文物或證據被保留下來,所以我們推論獨木舟的形體就至少畫了7個版本,最後想說保守一點,用最基本的船體來表現。」
從小就愛手繪 一有空就帶紙筆去戶外寫生
從海洋所畢業的江勻楷,對海洋生物情有獨鍾。「小時候爸爸常帶我去海邊,也會帶我去買貝殼。」或許是爸爸收藏到貝殼時開心的模樣,深深烙印於江勻楷心中,讓她對貝類生物特別有興趣。
其中綴殼螺科(Xenophoridae)是江勻楷相當喜歡的一個類群,牠們會將環境中的石頭、珊瑚、海綿黏附於自己的貝殼上,在泥沙中偽裝和支撐移動。江勻楷分享,「我想呈現綴殼螺活著的樣貌,因此除了比對貝殼標本之外,也參考許多網路資料和學術文獻。」
而喜愛手繪的江勻楷,從學生時代就養成寫生習慣,一有空她就會帶著色鉛筆或水彩到戶外寫生,訓練自己的觀察力與耐心。江勻楷表示,「有時候天氣不好,沒辦法在外面慢慢畫,所以要很快掌握和觀察細節,比如說植物的葉脈以及周遭環境的光線。」
她也分享,許多動植物細微的特徵,在能見度低的深海裡,很難用攝影如實呈現,卻能透過精確細膩的手繪傳達出,因此即使AI製圖盛行,她仍認為手繪科學繪圖有存在的必要,「AI產出的內容有時候也可以參考,比如建構場景、光線時就非常好用,但是動植物的形體我還是會用熟悉的科學方式去找資料,將兩者結合,所以我不會太擔心被取代。」
結合科學與藝術 用圖畫留住生命美好樣貌
將學術背景融合藝術創作,分享從大自然獲得的悸動,讓更多人認識繽紛的生物世界,一直是江勻楷前進的動力。她曾在某次去戶外寫生時,發現樹上有一窩螞蟻,但沒想到下次再前往時,整窩的螞蟻已經不見了,「我本來是想要畫的,卻再也看不到當時的螞蟻群,對我是滿衝擊的,因為幾百隻螞蟻就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改朝換代了。」
從事科學繪圖師5年多的時間,每每看到各種已消失或還在的物種樣貌,都提醒著江勻楷要將物種的生命樣貌留存下來,「可以營造和繪製出動植物活著的樣子,讓我更加體認到大地萬物,或者我們面對的人類和所有物種,都和我一樣曾經或正在生存於地球上,相當奧妙。」江勻楷希望,她不僅能描繪出生態物種,還能傳達出對生命尊重的情感,一同共生共存於地球上。
※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倡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