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新高山頂時,由於天氣晴朗而且受託於地學協會,我向四周拍了很多照片,大膽地停留於山頂二、三小時,大家都沒有吃午飯。由於天空都沒有雲影,得以連拍荖蕽溪、東流的拉庫拉庫溪、西部濁水溪、阿里山草地,以及連綿的群峰,感覺很愉快…」
鳥居龍藏,1900年4月11日,登頂玉山
2007年仲夏,台灣生態學會暨靜宜大學生態學系再度舉辦了「環境苦行」,繼06年完成徒步環島創舉之後,今年計畫以十四晝夜從台中大肚台地,經過彰化、雲林、南投,走上玉山主峰,帶領有心(且不怕餐風露宿)的朋友們親身進入環境現場,認識沿途重大的環境議題,反省從平地到高山,人類的開發行為對生界所產生的影響。
瘋狂的計畫
「哇,要怎麼走啊?」許多朋友對這樣的活動感到不可思議。我覺得,一般人之所以會對這種路線感到懼怕與不可思議,除了是對體力的挑戰之外,就是認為台灣的城鄉環境根本不適合以「行走」作為旅行的方式,人們對馬路的印象就是漫長或單調的景象。許多道路在設計施工時,以今日的標準來看似乎沒有考慮到慢車與行人的需求,沿著馬路旅行是一件危險又不舒服的事。
每個人都有移動的本能
苦行隊於6月28日上午,從台中靜宜大學生態系館出發。捨棄平日唾手可得的代步工具(如:腳踏車、機車、汽車、捷運、公車等),只靠最原初的移動工具─雙腳。由於速度一下子放慢到時速三~五公里,我們開始注意到環境中的景物、溫度、觸感、味道,那些在車窗內視而不見的存在。
一天走5小時的雙腳是什麼感覺?站大肚台地可以看多遠?清晨五點半的鹿港傳統市場是什麼氣氛?路邊構樹的果實跟當年梅花鹿所吃的味道一樣嗎?柏油路和泥土路走起來有什麼差別?為什麼六輕工業區附近的居民不快樂?為什麼水泥化的現象從城市到山路、荒溪都存在?…種種問題在腦海浮現。
人對環境應該具有的觀察力與敏感度,因為生活在強調快速的現代化生活型態裡,而漸漸流失,漸漸聽不到自然的聲音,感受不到環境的吶喊。在獲得種種方便的同時,有些東西也無所謂地消失了。一路上,隊伍是沉默的。
口乾舌燥的公路體驗v.s. 透涼愉快的綠色隧道
人在原始的環境裡其實是比較自在的,令我倍感挑戰的是人工化環境裡的壓迫感。7月1日上午,「…在39度的艷陽下,一步也不休息地走過長達三公里多的西濱大橋,車輛從身邊呼嘯而過,排出的廢氣混著暑氣襲來;為了消暑而望著淺淺的河水,河邊連綿的田地栽種著慘白的西瓜,荒地上的甜根子草似乎時序錯亂,7月初就已經抽出純白色的花穗,在河床中跟我們一起曬太陽;遠方六輕工業區的煙囪群冒著不知名的白煙,強烈展現著它們的存在感。這裡竟然見不到半個農民…」這趟回想起來仍口乾舌燥的「公路體驗」,我很高興自己安然過關。
當然也有愉快的時光。走起來最舒服的地方在南投縣集集鎮,在日本時代種植的行道樹現在已經成為一條條「綠色隧道」,當地有心人士希望繼續為後代子孫留下綠蔭。另外還有一種專設的人行道,雖然就在車道旁,卻有利用行道樹與行車空間作出區隔,在早晨透涼的空氣中,走起來特別輕鬆愉快。
最危險的路線也是在集集、水里、信義鄉一帶,因為濁水溪河床採運砂石的時間有限制,可以通行砂石車的時間一到(早上6點過後),上百輛車次的砂石車就湧入濁水溪沿線的公路來回狂奔,當砂石車司機們辛苦地「拼經濟」時,還得當心我們,因為大部份路段都沒有留空間給行人,砂石車經過苦行隊時的距離非常接近(不到1公尺),險象環生。在此特別感謝運將們的好技術。
回歸簡單的移動方式
環境苦行的精神之一可說是相信「路在腳上」,而非「路在輪上」(例如某些強調越野功能的汽車廣告);是以一種謙卑的心情邁向玉山,而非征服。不管路有多長、山有多高都不成問題,重點在行動的過程與對現況的質疑。
人與環境不應停止對話,我們別忘記讓環境更好的可能性。或許,回歸簡單的移動方式,是對環境展開善意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