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講說剩一公里,不是走很久了,怎麼還有一公里?帶頭的慶哥說再撐著點,當路開始變成下坡時就到了。強大的風吹的我們備感吃力,濃霧依舊迷繞,通過箭竹林又是尖銳的刺柏,打從離開山屋後這傢伙就一路折騰著我們,這樣的天氣,讓我開始懷疑是否值得走上2天的山路,就只為了一睹這傳說中的遺世明珠嗎…
夜宿啞口
其實老天爺一直都在跟我們開玩笑,當我們風塵僕僕到達向陽工作站時,天氣還是一直都在下雨。南橫公路啞口段因颱風過境早已坍方一半,車子過去是一擺一擺,在車上大家都煩惱著明天該要怎麼走?
車窗外的雨無情下著,車窗內的我們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淺眠式的撐到5點多,用過早餐還是決定毅然整裝出發,登山口寫著「三叉山-11.9km」,瀰漫的濃霧來不及細想會有多遠,我只知道這一仗將會是場硬戰,只是我又何必懼怕呢?不知道路是否像傳說中的那麼陡?但沒想到這一陡竟然是毫無止境的。跟著前方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路旁也偶而穿插了捷徑,人家說寧走十步遠也不走一步險,再加上天色始終未明,所以大夥也沒有人敢偷懶抄捷徑,乖乖的順著國家公園的步道緩緩而行。押隊的老范一路上唱著透露出年齡的歌,他說下個月還要來個中央山脈大縱走,這一次是要先來藏些糧食的,像是八寶粥之類的。清晨的向陽山區,高亢的歌聲叫醒了那些還在沉睡的野生動物,像是宣告我們已經準備好要一探這充滿傳奇的高山湖泊。
勇闖咬人貓地盤
霧鎖的天氣倒也不覺悶熱,步道上的小瀑布,沁涼的溪水提醒著我們該卸下重裝稍作休息,可是在向陽工寮的腹地旁倒是長滿了咬人貓,那猙獰的面貌令人望之怯步,也沒有多作休息。剝落荒廢的小山屋被不肖山友提名亂噴字,與大自然的清翠山貌顯現強烈對比,走在鐵杉林道上,心有些不解與無奈。
汗水襯濕了臉龐,走著走著忽然路旁出現了高山特有種的「黃菀」,這個多半長在鐵杉林的傢伙率先讓我們驚艷,看來可以想像這趟旅程將會進入高山野花的天堂,這真是一個沒完沒了的夏天呀!
然而步道開始呈陡坡上升,老范說往向陽最難走的就是這段陡坡,只要撐過上稜線就平緩了。一路上看他都在摘著一種小顆粉紅色的果實,他說吃了有解渴的效果,是大自然賜予的寶物。原來那是登山者的最愛「高山白珠樹」,吃起來甜甜像是梨子的味道,有了這個補給後體力瞬間都來了。我心裡一再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攻頂,因為打死我也不要再來走這段陡坡了,這樣的路真是「硬斗」。
卸裝攻向陽
吃力的躍上稜線後,眼前所見的是在南橫公路所看到的地標-向陽大崩壁。我小心翼翼的走在這峻峭的山路上,強風把我們的意志吹的更加堅定。望著遠方的主峰,想起了曾聽過的一段原住民的傳說,向陽山又名「紅葉山」,當天氣晴朗時朝陽照著大崩壁,彷彿像是楓紅一樣,布農族稱她為「蘭烏斯滔臘」。
「蘭烏」為啞巴的意思,「斯滔臘」則是利稻村的一個獵人。多年以前在南橫利稻有個布農族啞巴獵人,有次為了追尋獵物追到向陽山區來,但最後卻因為天氣寒冷失溫凍死在山裡。後代子孫為了悼念這位獵人,便以他的名字來稱呼向陽山。白天的向陽山看似如此的平易近人,夜晚卻是讓壯士一去永不復返,吞噬生命的惡魔。
望著這個標高3600公尺,百岳排名第16的山峰。當到達往主峰的三叉路口時,很多人因體力不足而想放棄。我卸下背包喝了口水,只帶了相機便毫不猶豫啟程,看著指示牌寫著才剩1公里而已,山頭不是就在那裡嗎?是如此的接近,我就不信這1公里會有多難走?這時卻來一陣濃霧把遠方的路給蓋住,也許是考驗吧!
現在回想當初的堅持是對的,雖然被2個假山頭給騙了,其實也不到30分鐘就攻頂了。只是天氣依然很差,攻頂後南二段及關山主峰的稜線也被濃霧給掩蓋,只好帶著遺憾落寞下山。但至少已完成此程的第一個目標,回程的路上落後的隊友也慢慢的趕到了,心裡忽然湧起一陣的感動。人生的道路只要永不放棄,都還是會有希望的。即使這條路會充滿了阻礙與考驗,這不就是登山裡的人生哲學嗎?
向陽山下避難小屋
天色已暗,往今夜落腳處的步道上巧遇一群台中的山友要下山,說要去稜線上紮營,心裡真是佩服他們的勇氣。這樣的天氣,外帳能否抵抗強風與濃霧?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初生之犢不畏虎,卻忽視了惡劣氣候的危險性。
走過平緩的山路,繞行於馬醉木與紅毛杜鵑混生的箭竹草原坡,終於看到了避難小屋,那種喜悅猶如沙漠裡的荒泉。山屋真是夠五星級的,除了該有的鐵床、餐桌、玻璃門外,水源、廁所一應俱全,在深山裡能有這樣住的品質,完全和山友們取的「避難」二個字扯不上邊。
喝了濃濃的黑糖薑母茶後,頭竟然有點痛,想必是這一路被風給吹的吧。「走山」多年第一次感覺頭痛,証明人還是肉做的。此時,老范早已煮好一臉盆的香噴噴米飯等著我們,而且完全沒有燒焦。這老戰友真不是蓋的,每次背最多也走最快,總能掌握時間供應我們最幸福的晚餐,除了炒培根、滷豬肉、龍鬚菜、炒香腸…外,山屋裡還有那山友們互相分享食物、熱茶的濃濃人情味。
五點多,外面下起了雨,我故作浪漫式的「聽雨」,只是越晚山莊湧進越來越多的人,大家也都各自講述著自己的豐功偉業。人多聲雜,原本就已經有點頭痛的我,病情並沒有舒緩,走山的人覺得好累,只好靜靜的躺下讓身體休息。
偶然聽見2個年輕姊妹的談話,她們竟然選擇嘉明湖作為自己第一次的高山活動,我開始思考嘉明湖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何如此情有獨鐘?比起七彩湖,這裡的體力負荷算是相當重了,心裡不由得佩服她們的勇氣!
其實我在高山活動裡,一直都無法睡的很好,山友此起彼落的打呼聲,還有聊天的聲音,一直要到天色變黑後才開始安靜起來。但是外面卻是刮風下雨的,吹的鐵皮屋頂嗡嗡作響,真感謝林務局建造這可以擋風遮雨的山屋,但也擔心起要在稜線紮營的那群山友。
隨著雨勢越下越大,心也開始焦慮起來。即使就算我體力夠,但老天不作臉,雨還是一直下下去的話,明天怎麼走?我好不容易走這一段路上來,難道最後又要再次鍛羽而歸嗎?還是真的注定只能攻下向陽山而已?這非戰之罪回去怎麼有臉見江東父老?也許我應該試著盡量放下心懷,一切交給上天去安排,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