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會為身體選擇友善土地的食物,何不也為皮膚選擇溫柔的包覆?
談到友善的衣料,我們可能會想到原料的來源,例如有機棉,可是布料上面的顏色呢?染整廠的廢水往往造成嚴重污染,原因就在天然染料顏色不豔,且易褪色,一般會添加化學媒染劑以固色,鉻、鉛、鎘等金屬化合物便可能殘留衣物之上。
買到氣味難以洗除的臭衣服,令人不舒服,但若因外觀討好而將這點忽略,那便是獨厚視覺,而不理會鼻子及毛細孔等身體的其他訊息了。
投入「資源染」七年的淑玲姊,這次在環教的所屋頂農園,和大家一起來染布,讓我們有機會去感受天然染料的魅力與智慧。這個奇怪的歐巴桑,總是開心的披掛著自己做自己染的衣服,在許多環境教育相關的研討場合晃來晃去,人群中,她的顏色總是和別人特別不一樣。
我們用的是被稱為「綠癌」的外來種小花蔓澤蘭、順天堂提供的廢棄中藥渣,以及雨水收集桶的雨水。
她特別解釋「資源染」和「植物染」的不同,資源染運用身邊隨手可得的素材,如修枝殘葉、落花落果、過分蔓生的植物、泥土、咖啡渣,甚至生鏽的鐵釘,加上當地的水,可能是雨水、溪流、溫泉、海水、木灰水,與不同的織料發生關係。相同的素材在不同的季節,當然也會產出不同的色澤。
以及,人是其中一項最重要的資源,染程不以標準化來控制,隨機取材加上臨機應變,人人不同的背景和性情,再加上彼此的連結激盪,成就千變趣味。我想這就很像料理,染出來的東西,會有自己生活的味道。
「染」字中右上方的「九」是多次的意思,要讓顏色濃烈,古傳的唯一之道是多次浸染。她堅持不用任何化學藥劑固色,也反對為求大量染品而大肆種植,或取之不道削弱健康植株的生命。因為那只是求快速方便,卻傷害了布料,也傷害了土地。
顏色會褪去是自然的,我們只是跟大地借顏色,終將復歸。色澤退去,待你再需要時,取些許的殘枝落果,新鮮的氣味轉而添上,也如同萬物更迭。
我們到環教所的人工濕地摘取小花蔓澤蘭。
小花蔓澤蘭為外來的攀緣性植物,藉由纏繞樹幹向上生長而大量繁殖,最後會覆蓋在植物的冠層頂部,使被覆蓋的植物無法行光合作用,進而阻礙生長,甚至枯死。
大家很努力的把它從樹上拉下來,一邊碎碎念著:「唉唷,這個真的會纏死人吶!」
一起把沙土用雨水洗掉。
貴婦人果汁機及家庭主婦出動!
把渣過濾,汁擠出。一大桶墨綠色的染液,有著草香。大家都把手伸進去攪和~
蔓澤蘭是生染,接下來的熱染,我們用紅花藥渣。據古籍載,紅花是張騫通西域時帶回,又稱「燕支」。古時煙支山(今甘肅境內)便是盛產紅花之地。匈奴婦女拿它做妝粉,它也可榨油、入菜、入藥。
熬湯啦,香氣四溢!水還不熱,把手放下去泡湯。
廚房還在燉,先來客廳講故事。聽完就有黃橙橙的「酸菜」誕生了。
把你的「酸菜」浸過一段時間後拿出來,再用雨水把它洗乾淨。洗完就是開獎的時候啦,不同的纖維吃色的程度不一樣,如果你帶來的衣服,帶有雜質、化物或漿,也會不容易上色喔,所以真是幾家歡樂幾家……哎呀。
不過世事本來就難測,為什麼一定要有固定的答案呢?至少這個過程,是我們親身經歷的、去感受的,厭惡也好,喜歡也好,但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淑玲姊說她的小孫子一聞到梅子布的味道就哭,而薑黃布沾上他的淚水竟變成紫色。大自然裡常常存在我們難以預測的東西。
染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人人都可以做,只是其後的謙虛精神,必要理解實踐。衣服隨著人走向四處,體溫通過染物的孔隙蒸散,這極其細微的訊息,或許在某個地方會有哪隻昆蟲察覺到呢。
我的白褲子變成淡黃色,另外有一小塊醬料留下的污漬,在染前是橙色,在染後成了深咖啡色。天啊,我覺得這樣好像ㄍㄜˇ到屎喔!我跟淑玲姐要了一小塊大菁染縫起來遮住。「不用啦,要不妳就把那污漬留一小截出來嘛,不要全遮。」
但是我還是把它都蓋掉了。我想到她曾說「玩這個,其實你是在染你自己」,我也知道;但我也接受現在這麼做的自己。
※ 本文轉載自沙發上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