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將參加高成炎教授立委競選總部成立大會,想到三年前,在社運力量最旺盛的時候,他以社運老將、綠黨首領的身份出征,竟還落得個慘敗的難堪下場,這說明了在台灣,「社運成績抵不過政黨愚忠或政客神魅」的殘酷事實。如今他為了社運理想,重披征袍,但不知又有多少熱心而冷眼的可愛民眾,能夠穿透幾大政治明星煽情演出的煙幕,能夠看清那些政黨決策圈內,縱橫捭闔的政治人物「愛利益超過愛台灣」而不斷向金主妥協、向財團放水的殘酷事實,能夠看到社運訴求所形成的NGO團體對台灣前途的重要性,而在口水多過茶的「泛綠軍」與「泛藍軍」之外,慎重考慮選一個如高教授這般「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台灣良心呢?
高教授不是個在意立委名位的人。如果是,他當初大可以參加民進黨,以他一介「社運悍將」的成績,還怕沒有一席「不分區立委」的「甜頭」嗎?但他在社運理想上的堅持,使得他無法因政黨利益而犧牲社運理想,這就注定要嚐受「斯人獨憔悴」的滋味了。他的失敗,預警了社運團體在台灣的「無能為力」!這不僅是社運的不幸,其實也是台灣社會的不幸!我們終於嚐到了政治人物與財團金主無視人民的存在,公然唱和、分贓,卻無「天敵」可以制衡的苦果。核四復工、經發會議與近時陳倉暗渡的「博弈條款」,在在顯出此一事實!
社運團體最近都面臨著士氣消沉、鬥志索然、力量萎縮的困境。大環境的經濟不景氣,頂多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長期以來,社運始終就是「向前看,視茫茫;向後看,沒半人」的處境,即使經濟最景氣的時節,社運團體總是面臨著「沒錢,沒人」的處境,並不獨於今日為然。
沒錢,因為所訴求的議題大都是抵觸「金主利益」的,除了少數有良知的企業家,誰願意拿磚頭來砸自己的腳?至於廣大的民眾,大都浥注於「政治捐款」與「慈善捐款」,而較少想到需要以財力來「支持社運」。更何況,社會運動的許多理念是在顛覆傳統價值的,這種「先知先覺」的角色,在普羅大眾中都極不易討好,甚至會被一般人之所抗拒、質疑。然則如何可能讓極少數同樣「先知先覺」的民眾,用小額捐款來「積腋成裘」?所以連社運績效最為卓著的環保聯盟,去年都發生負債累累的窘境,讓我們不勝噓唏!
「沒錢」,這就必然會進一步導致社運團體「沒人」的窘境: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新生代人才,不是轉往政界作民代或立委助理,就是以社運辦公室為謀職跳板,吸收一點職場經驗,伺機轉到代遇較高也較穩定的政、商單位。最有心維持社運理想的,也不得不屈就「文憑現實」,先取得博士文憑與大學任教資格,好培植出作為一個社運人在社會上的「發言份量」,再回到社運界來奉獻身心。但這些教授學者,無論其主觀意願如何,在教職工作壓力與社運界的需求下,自然也只能是引領社運的「龍頭」,而不會是坐辦公桌、擬文案、搞組織的「中階幹部」,於是形成了社運界「有將無兵」的現象。
統獨議題太早切割了社運勢力,也是一個極大的不幸。它導致選票與資源都優先鎖定「本土」或「中國」的政黨圖騰,選民再也無暇思考:當「本土」與「黑金」聯結之時,他有沒有另類選擇的空間?這就擠壓了「綠黨」的存在可能。我們於是警悟到一項事實:從反共抗俄、民族主義、省籍意識到統獨對峙,戰後台灣社會從未有過真正形成氣候的「左翼理論」。
這些情況,都還不是近期讓社運界士氣低迷的最直接因素,說來好笑!最直接因素竟是「換人執政」!社運朋友看著昔日同志一夕之間取得政權,原本還真有「從此王子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的錯覺,但萬萬沒有想到:昔日同志一朝獲取政權,在社運議題上,卻一個個倒戈相向。這不祇是情感上「被背叛」的難堪而已,還牽涉到力量進一步的「此消彼長」。因為,統獨議題上,還可有「泛綠軍」與「泛藍軍」對抗,社運議題上,卻是「泛綠軍」與「泛藍軍」幾乎聯手裡應外合地抗拒社運。
我們這才恍然發現:社運過去的合作者,也許從來就未真正熱衷於社運議題,社運團體,不過是他們拿來應付「主要敵人」,而可階段性合作的「次要敵人」吧!
既然如此,高教授出征的意義,就不祇是「一個席次」的問題了。真正有社運理想的人,要求於人民的,不是對個人的「報答、回饋」,而是對其社運理念的支持。台灣人民如能體會前述社運與台灣社會「命運共同體」的關係,也許可以在「泛綠軍」與「泛藍軍」之外,作點另類選擇吧!(90.10.27高教授競選總部致詞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