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暖化訴訟案:基瓦利納的命運 | 環境資訊中心
綠色影展

全球暖化訴訟案:基瓦利納的命運

2017年02月05日
作者:許菀庭(台灣青年氣候聯盟執行長)
(圖片來源:土地正義:消逝的玩偶村劇照,天馬行空)
我們等待鯨魚的到來。圖片來源:全球暖化訴訟案:基瓦利納的命運劇照

起初我以為這部紀錄片想說的故事是環境訴訟,事實上它也的確談到環境訴訟,但不僅僅如此。電影開始不久,一名約莫十八、九歲的青年,對鏡頭介紹幾句因紐特 (Inuit) 方言,表達自己願意長住家鄉的渴望,我以為它要說一個,村民團結一心對抗艾克森美孚石油 (EXXON oil)、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故事,但沒有如此單純。也所幸它不單純,因為所有的環境故事都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面,裏頭永遠充滿衝突、矛盾與妥協。導演透過鏡頭敘事,深刻地描繪出這些情感,而其中最令我感受深刻的,就是村民對生活及未來的憧憬與矛盾。

位於美國阿拉斯洲的基瓦利納村 (Kivalina),是人口僅約400人的因紐特原住民部落。與大部分的偏鄉原民部落相似,基瓦利納村需要許多完善的設備,像是村民需要乾淨的自來水系統與充足的抽水馬桶。然而2004年,嚴重的洪水與海岸侵蝕使得氣候變遷問題浮上檯面,成為基瓦利納最嚴苛的考驗。由於暖化,村莊周圍的永凍層開始融化,少了冰層保護,海水的侵蝕使得土地開始流失。兩年後,美國陸軍工程隊 (the US Army Corps of Engineers) 調查判定,基瓦利納村「危在旦夕」,需要「即刻遷村」。以部落行政專員可琳.史旺 (Colleen Swan) 為首的村裡領袖,決定向多家石油公司提告,求償遷村基金。可琳說:「一切的故事始於此」。

夕陽下,一名青年向遠方投擲了一顆石子,邁開步伐。頗有英雄電影的氣勢

但基瓦利納的故事卻不是英雄電影,而是平淡卻掙扎的真實人生。紀錄片帶出一層又一層的掙扎,小蝦米要對抗的不只是石油公司,還有勢力集團的阻饒、聯邦政府的漠視、無從而來的遷村基金,以及社區村民之間的矛盾與裂痕。在與採礦公司、石油公司攻防的過程中,可琳成了部分村民口中的罪人 ──那個犯了錯,使鯨魚不願再來到基瓦利納的罪人。說起來,比起可琳,鯨更像是本片的主角。

鯨黝藍的色澤在水光中閃耀,它的身影貫穿整部紀錄片

村民對鏡頭訴說鯨的故事,也一遍遍訴說因紐特人的文化精神。但事實上在1994年之後,基瓦利納便再也沒有成功補過鯨。無以維繫的捕鯨傳統,是不是造成村民情感分裂、失業、產生衝突、酗酒的緣由,我們無法斷定,但我們著實看見在傳統文化流逝之後,村民臉上的茫然失措。然而傳統文化,真的是在鯨消失之後才消逝嗎?1907年,來自外島的人要求因紐特人必須上學讀書;之後採礦場帶來了工作機會與逆滲透淨水機,卻帶走伍力克河的潔淨;2008年殼牌石油鎖定基瓦利納的鑽油基地,再次為村民擘劃工作機會與美好的生活藍圖。部落文化在一次次與現代文明的相遇中漸漸淡去。尋求工作機會與現代化設備的村民、一年一年出船捕鯨的村民,都茫然著,也期待著。

皚皚雪色中,船隻劃過水痕向前滑行,捕鯨獵人的眼神凝望前方,「我們等著鯨魚到來」他們說。

鯨魚,我們的傳統,我們的團結,我們的希望,我們的過去,也是我們的未來。

我們等待鯨有一天回來,我們的精神有一天回來。


【氣候變遷問答集】

Q1:氣候難民是什麼?台灣也有氣候難民嗎?

A:「氣候難民」和「氣候正義」(Climate Justice),在台灣或許還是有點新的的名詞,但已是國際環境運動的主軸之一。

「氣候難民」的出現,是由於氣候變遷造成的天災,使得居住地不適合居住,人群為了生存而被迫遷移。島國居民是常為人所知的氣候難民,但一般我們很少注意到的是,遷移不只因海平面上升,還有過程中不斷惡化的環境:海水侵蝕的土壤、不穩定的淡水供給、農業消失、孳生的病媒蚊,與家園即將消失的感受等。

在台灣,最典型的氣候難民,是2009年莫拉克風災的災民。極端氣候使家園被銷毀,災民和潛在災區的災民因此被迫遷徙。山區原住民與海岸居民,由於居住地脆弱度高,往往也是最容易成為氣候難民的潛在族群。而原民部落的珍貴文化,也往往隨遷移與災害而消逝。未來台灣社會是否能保障與減少氣候難民,重要關鍵便是積極針對氣候變遷進行調適行動,如山區水土保持、減緩地層下陷並加強韌性,以及善盡世界公民責任減少溫室氣體排放。

參考與延伸:轉角國際|滅島末日:氣候難民無地自容

Q2:在環境爭議中,居民之間的歧異如何形成?

A:環境訴訟案件或環境爭議之下,居民衝突加劇的案例,在台灣也是屢見不鮮。2011年的國光石化爭議便有傳出經濟派與環境派,而抗爭十年的台東杉原灣,「反美麗灣」與「反反美麗灣」的居民隔著媒體互相嗆聲。當可琳控訴般說著「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是再傳統不過的原住民,可是現在除了產業發展以及隨之而來的利潤,他們什麼也不在乎。」我納悶著她所說這些人,在想著什麼呢?他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 他們是否曾經真正被理解過呢?

在部落文明與現代文明的衝突之中、在資源分配不均之下,族人的生活經驗與感受如何被形塑?曾經共同在鯨魚身旁跳舞的族人,他們在簇擁「發展」大旗的背後,所深信的價值與理念為何? 不管是支持「發展」、支持「保護環境」、支持保護「文化」,是否後面都來自對「幸福」的想像?如果是如此,居民之間如何想像幸福,奠基於什麼樣的生活經驗與差異,都是需要去理解與感受的關鍵。

Q3:如何化解歧異、找到一起走下去的方法?

許菀庭─台灣青年氣候聯盟執行長
許菀庭─台灣青年氣候聯盟執行長。圖片來源:許苑庭

A:我相信當我們必須要一起共同在同一塊土地上生活,我們需要互相傾聽與理解。有沒有可能在爭論、責備或沮喪之前,先試著學習放下偏見、放下否定,在理解到每個人  (包含自己) 都有其生命經驗與侷限的前提之下,去傾聽與接納不同的聲音和困境。從多方利害關係人的感受與意見中發掘彼此的共識與歧異,進而能奠基於共識之上,使雙方有機會找到共同生活的方式?

近來許多的審議工作已經朝這個方向發展,藉由第三方的公正機構與會議主持人,幫助不同的利害關係人互相傾聽,我期待基瓦利納的村民能夠找到攜手努力的基礎,也期待台灣各種不同立場的社會議題,能夠良性交流,進而匯聚成永續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