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0年開始,農地休耕面積不斷攀升,台灣農村正在不斷地衰老以及凋零。台灣農地上遍佈工廠,據農委會統計,全台有1萬3000公頃的農地被轉為工廠使用,農業生產行為的破碎化、污染風險以及生產勞動成本的提高,極大程度轉嫁自違規行為的不當得利,而使以農業維生的艱困處境持續加劇。
1982年,台灣第一起鎘米發生在桃園縣觀音鄉的大潭村,高銀化工廠多年將含鎘的化工廢水直接灌入灌溉渠,使居民染上「Itai-Itaidisease」(痛痛病)。他們的骨骼因鎘的積累,而使得鈣質被破壞、關節變形,每晚疼痛不堪,最終只能遷村。這些關於農安、食安的問題,國家政府長期跨部會的溝通,總是緩慢地不可思議。於是我們看到個別認真的公務人員如何在第一線不斷面對污染事實,環保署中區督察大隊如何蹲在這些違章工廠的排放暗管採樣,而農政人員在第一線檢測抽查,重金屬超標時,也都得面對要銷毀農民一整年辛勤耕種的結果此一殘酷事實。但如何以一個國家的整體視角,來處理農地破碎、農產品被污染的問題?
鎘米重創消費者信任
台灣的水圳總是充滿各式各樣的重金屬風險,為何民間團體對於「鎘米」這件事情特別擔心?註1我們從相關的研究報告發現,水稻的種植環境中,鎘在土壤中的含量超過0.6ppm的時候,其水稻的巨噬細胞蛋白便將水稻體裡的鐵、錳、鎘離子移入根部細部,鎘離子更隨著韌皮部進入頂葉,隨後就有可能導致白米的鎘含量超標。比起其他的重金屬,鎘更容易被水稻吸收,但其他重金屬問題也很大,例如滲眉埤即便因發現銅含量超標,根據《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法》早該銷毀作物,但農業部門卻因為檢測稻穀沒有重金屬超標,於是在前端的《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法》執行不力的情況下,讓稻穀流通到市場,這更導致台灣西部的農友,即便戮力生產,消費者終究還是不信任。
台灣農地的重金屬污染問題,從來不曾從體制層面解決,即便環境法律人協會、看守台灣協會、法律扶助基金會、林淑芬立委辦公室與地球公民基金會,歷經一年多的修法倡議,在2015年初修正了水污染防治法,但我們的國家怎麼會讓工廠錯綜交疊在農地上,讓農地的污染風險持續存在?
從公民行動看到污染解決的契機
近一年來,台灣的各個環境團體,因農地的違章工廠、違規使用以及農地重金屬污染開始聚會討論,民間團體終於爭取到行政院成立「新增建違章工廠即報即拆」這個依法本該執行的專案小組,但下一步,到底農地上的重金屬持續污染風險,該如何整體性地解決?
我們從台灣的公民行動看到一點點的契機:2001年,台南市溪仔墘社區成立河川巡守隊,一路督促政府落實污染管制,並不斷檢舉違法排放工業廢水廠商;2007年,大港里社區也成立河川巡守隊,鹽水溪、二仁溪以及曾文溪的水質逐步改善。透過民間不斷地巡守,政府部門也逐步正視台灣的農地污染題。2010年,環保署以「內梅羅綜合指標」註2進行統計,在全台58萬公頃灌溉區域進行重金屬檢測,土壤重金屬濃度達高污染潛勢等級的區域,合計空間範圍約2.1萬公頃。
儘管如此,所有的毀壞以及污染與查緝之間,仍舊持續地攻防。彰化地檢署不斷嘗試以公共危險罪起訴,使業者負擔應付代價;而環保署中區督察大隊與保七總隊,則一次次在半夜或者大雨前夕,蹲踞在可能的暗管以及放流口稽查;而台南社區大學的環境小組,不斷行動以及舉報,透過行動阻擋或者揭開掩埋的廢棄物,或者應謂之「發展的瘡疤」。
台灣往往法規嚴苛,執行卻一塌糊塗,變成人治以及政治實力的角力遊戲。而當這個國家讓農地上遍佈工廠,法規上卻不斷開洞放行,工業土地的開發更只作為變更地目的附屬產品。縣市國土計畫落實前,人民還有很多該做的事情:好好盤點在地農地週遭的污染工廠,並利用土地使用分區軟體確認各地區違章工廠的比例註3,然後去決定、去討論你的社區、村莊、鄉鎮甚至縣市,該長成什麼樣子。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你所居住的週遭。
想像未來的家園、動身糾舉違法的行為,在看見農田長滿稻穗之前,在更多頂葉不再吸附過量的重金屬之前。
- 2014年,位於桃園蘆竹及大園區交界的滲眉埤爆發宇鴻科技公司焚化廠及上游工廠的污水及污染廢棄物違法排放,造成附近近百公頃的農田遭重金屬污染,被迫休耕。
- 內梅羅綜合指標(N.L.Nemelow):目前國際間常用的綜合污染指數計算方式之一。
- 內政部營建署開發的線上查詢系統,網址http://luz.tcd.gov.tw/WEB/。
Android手機搜尋:「土地使用分區2.0」APP。
※ 本文轉載自 台灣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原刊登於《綠主張》月刊,2017年9月,1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