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古生物學系列】
始於殘破不齊的線索 古生物學為生物研究提供嶄新視角
生物的演化歷程,在地質紀錄裡留下許多殘破不齊的線索,結合這些化石紀錄與生態學理論,可以分析特定生物類群的分布情形,並評估其背後的成因。例如以魚類耳石分類為基礎,能重建特定時空的魚類群聚結構,除了可提供親緣關係假說的證據外,也可對物種多樣性變遷等生態問題做出貢獻。
由於古生物學的研究需仰賴分析、比較與量測大量現生生物標本的解剖構造,因此,實驗室分配了一部分能量在蒐集、典藏與製備現生標本,特別是台灣及西太平洋的魚類材料,因此也不乏對現生魚類分類系統的科學貢獻。
筆者近期研究項目亦結合地質與生態保育——利用精確地質定年取得晚近年代樣本,例如海洋岩心標本,用以衡量人為及自然環境擾動對海洋生態魚類群落的影響。另外,應用生物硬組織形態、切片分析技術,及各種地球化學的細微訊號於各類化石標本上,就能夠重現目標物種的族群結構與年齡成長在地質尺度上的變化,並推敲其成因。當然,研究材料不限定魚類,化石及現生生物類群本身就包羅萬象,因此實驗室成員依照其興趣鑽研不同的生物類群,嘗試在現今全球環境變遷背景下,提供嶄新的切入視角。
現在是通往過去的鑰匙 過去也是通往未來的鑰匙
台灣的魚類多樣性與全球相比,約占10%的物種數,這是由於台灣四面環海,海岸線長且包含多種不同地形,因而形成特殊的海洋生態環境——北部多礁岸、南部有珊瑚礁生態系、西部淺海以砂泥底質為主,而東部則有陡峭的海底地形,擁有深海魚類相。除此之外,位於亞熱帶的台灣,接收了來自較高緯度的溫帶魚類,與全球多樣性最高的珊瑚大三角(印度洋和太平洋交匯區域)熱帶魚類,因此能在極小的地理區裡同時見到複雜的魚類相。
但從化石紀錄來看,目前多樣性並不特別突出的地中海地區,在中生代至新生代早期卻是海洋生物熱區;反而是印度-西太平洋的海洋生物,直到漸新世-中新世以後才逐漸豐富起來。換句話說,從地質尺度觀之,遠古的台灣、甚至印度-西太平洋地區的海洋生物多樣性,並非一直都如現今這般存在如此高的物種數。
上述生物相在地理分布上的轉變,雖然目前已有古生物及分子生物的證據支持,但很多細節卻不甚清楚;例如:各個不同生物門類是否同步?過程為何?以及更重要的,西太平洋的古生物多樣性基準為何?等等更深入的問題尚待釐清。
在我們嘗試以科學角度回答以上問題時,沉睡在岩層中的化石標本往往可提供最佳的證據。當然,對於現存的生物生態及地球環境要先有深入的了解,才可能正確詮釋化石樣本所隱含的資訊,正如查爾斯.萊爾(Charles Lyell)所謂的:「現在是通往過去的鑰匙」(The present is the key to the past)。
同樣地,地球漫長的歷史,經歷很多我們現在無法直接觀察的事件,有些提供極端環境、氣候變遷之下生物與生態的反應;有些則與我們可預見、即將發生的未來相似,因此提供了非常珍貴的參考基準。這些事件隱含各式各樣環境與生物之間的故事,故事的縮影就深藏在岩層之中;因此,我們研究古生物的科學家也能說:「過去是通往未來的鑰匙」(The past is the key to the future)。有效利用這些資訊預測、管理與決策,能幫助我們在各種不同情境下度過生態系面臨的危機,這是古生物學對人類社會發展層面重大的貢獻之一。
儘管樣本取得困難 化石研究仍具研究潛力
台灣出產的各類化石中,海洋魚類化石並不是最受矚目的類群,完整的骨骼化石不僅罕見,而且標本常因保存狀況不佳,很難進一步分析研究。
目前台灣有正式紀錄的兩件硬骨魚骨骼化石,皆由台灣大學動物學研究所陶錫珍老師命名,分別是高雄甲仙晚中新世的曾氏金梭魚,及嘉義牛埔早更新世劉氏大眼鯛。筆者實驗室中尚有許多待研究的標本,有些來自博物館館藏,有些來自民間蒐藏家長年累積的成果。由於這類化石的埋藏條件特殊,對風化作用也很敏感,所以相較世界其他地區,台灣產出的數量可說相當稀少,因此研究古魚類多樣性,一直以來都有「樣本取得困難」的根本性問題及其伴隨的觀念,沒辦法蓬勃發展。
其實,研究台灣魚類化石的精彩之處,並不在於保存特別好的化石精品,而是其無法預料的古生物多樣性,以及位處西太平洋亞熱帶的特殊地理位置;在全球尺度的視角下,這個區域的海洋化石大概只能在台灣找到。
台灣的海洋化石研究,過去因研究尚未齊全,一切都很新穎、許多領域都屬未知。以魚類化石來說,儘管完整樣本極為罕見,但身體部位的小化石如軟骨魚牙齒、硬骨魚硬棘和耳石,在台灣各年代的西部麓山帶海洋沉積物,由北到南皆有豐富的產出。究竟這些化石所代表的古魚類多樣性存在什麼秘密?假使我們能夠辨識這些小化石,就可以重建當時的魚類物種多樣性及豐度了!當然,沉積物裡包含的各種生物遺骸,透過相同方法,好比乘坐時光機閱覽在時間堆疊中的岩層扉頁,讓我們藉以回到過去、看見當時自然環境中的生物群聚。
由此可知,台灣的化石極具研究潛力,許多好標本常常隱身在博物館、收藏家的典藏裡,因此交流與分享是很重要的一環。即使化石本身殘缺不全,或是僅為生物體的部分小殘片,都有其價值;化石紀錄的斷簡殘篇,經由古生物學家慢慢地拼湊,方可詮釋出故事。
古生物學研究工作看似幾分浪漫,實則有嚴謹的科學理論依據;長期堅實訓練的付出,再連結到研究內容及方向上的思考,常是許多人忽略的一面。期望藉由引介台灣魚類化石研究現況,以及後續一系列更詳細的專文描述相關研究,能促進讀者對本土化石的認識、提升古生物研究質量,也可視為筆者未來相關研究工作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