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出福壽螺天敵 釣魚大賽就此誕生
主辦人林芳儀解說,深溝釣魚大賽其實是調查水域生物的公民科學活動,參賽者可以用網子撈、設置蝦籠陷阱、使用無倒鉤的魚鉤釣魚,或是直接以水下攝影紀錄生物種類,再拍照上傳公民科學平台「愛自然」。除了禁止用毒魚、電魚等會傷害生物的方式,紀錄完成後也要將原生種釋放回捕捉地點。
林芳儀與先生陳毅翰,都具有生物學背景,他們在2013年來到員山鄉深溝村務農,採取盡可能不傷害其他生物的友善農法,這種務農方式最大的挑戰,是福壽螺危害的問題。
福壽螺原產於南美洲,繁殖力強,見綠就啃,如果不做防治,大片秧苗都會被吃光,不想使用藥劑除螺的農民,只能耗費大量人力與時間手工撿螺。近年有農政單位嘗試運用生物防治,在田區飼養青魚或紅尼羅河魚,讓牠們捕食福壽螺,但這些魚都是外來種。
「所以我就開始想,難道台灣的原生魚類不可能成為福壽螺的天敵嗎?」林芳儀回想,當初因為這樣的念頭,開始試著查詢現有的生物資料庫,想知道宜蘭深溝村一帶有哪些魚類分布,但因為農村地區過去少有研究資源投入,幾乎查詢不到相關資訊。他們想到不如用比賽的形式,吸引大家一起來做調查,深溝釣魚大賽就此誕生。
農夫化身抓魚達人 看見人類活動對環境的影響
從2018年起,釣魚大賽已經成了許多大人、小孩每年最期待的活動,不少參賽者也因此更加注意周遭環境的變化。例如靠著兩支網子、連續拿到三屆冠軍的當地小農「螞蟻先生」蟻又丹,原本完全不認識魚,甚至不愛吃魚,卻因為參加了釣魚大賽變成抓魚達人,對於哪些水域會有什麼樣的生物瞭如指掌。
在一處接近湧泉源頭的溝渠,「螞蟻」拿起網子掃過茂密的水草,網中馬上多了好幾隻活蹦亂跳的蝦子:「通常蝦子對水質的要求比魚還高,只有在非常乾淨的水域裡才能生存,如果在深溝這一帶的話,就是一定要在湧泉附近。」
離開清澈的湧泉源頭,跟著「螞蟻」來到接近市區、有部分生活污水排入的一條排水溝,乍看之下裡頭一樣有滿滿的魚,但仔細一看,全都是吳郭魚、琵琶鼠和紅胸鰂之類,對水質耐受度較高的外來種。「螞蟻」有感而發地說道,水溝就像鏡子,很能反映我們的環境變化,「怎樣的生活方式,就會產生怎樣的水溝」。
宜蘭水生生物面臨的危機
釣魚大賽舉辦五年來,在員山鄉的五個村記錄到超過七十種生物,也突顯出水域生態面臨的威脅。「螞蟻」說起自己曾跟一位老人家聊到,為何現在越來越難發現泥鰍,他認為主因是用來防治福壽螺的除螺藥。
陳毅翰解釋,即使是有機農業允許使用的資材苦茶粕,對水生生物與兩棲類也有很強的殺傷力,因為螺類、蛙類與魚類的體表,不像人類有一層與外界隔絕的皮膚組織,會直接受到苦茶粕釋放出的皂鹼所傷害。
適合的棲地越來越少,也是水生生物面臨的危機。例如俗稱牛屎鯽、在繁殖期會呈現艷麗體色的高體鰟鮍,以前在宜蘭非常常見,但由於牠們偏好的靜水域埤塘逐漸被填平,現在已成為難得一見的物種。
在深溝村老人家的記憶中,早年農村溝渠兩岸都是泥土,或是用卵石砌成溝壁,兩旁長出的植物、石頭的縫隙,提供小魚小蝦躲藏覓食的空間,隨著三面光的水泥化溝渠越來越多,魚蝦的數量也大不如前。
農村地區生態基礎資料相對缺乏,卻又時常面臨開發壓力。員山鄉內城村一帶正在規畫進行農地重劃,林芳儀與陳毅翰擔心,農地重劃會將原有的地形地貌全部推平,僅存少部分尚未變成三面光的溝渠將進一步消失。「而且一個環境被擾動過後,生物相要從零開始重新建立,很可能讓強勢的物種先占領這個地方,目前我們所知的強勢物種,大部分都是外來種。」陳毅翰補充。
外來種氾濫是深溝村一帶水域生態的一大問題。
特別是具侵略性的掠食性外來種大口黑鱸、珍珠石斑,還有長著一張大嘴,連原生龜類的幼龜都能吞下肚的線鱧。
為了減輕外來種的影響,深溝釣魚大賽設置了一個「最大尾獎」,只要抓到體型最大的線鱧就有獎金。此外也鼓勵參賽者將捕捉到的外來種交給主辦單位,交換當地小農的農產品。
透過公民科學活動 喚起民眾對水與生態的重視
面對外來種、溝渠水泥化等種種威脅,不少釣魚大賽紀錄到的原生魚類,在《台灣淡水魚紅皮書》中,都被評估為有滅絕風險。紅皮書的撰寫者之一、農業部生物多樣性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楊正雄認為,像深溝釣魚大賽這樣的公民科學活動,所收集到的數據也可以作為參考,來判斷某些物種是否有急遽減少的趨勢。
事實上,台灣已經有蓬勃發展的公民科學社群,例如台灣動物路死觀察網與繁殖鳥類大調查等等,不過水域活動有較高的安全性考量,對裝備的要求也較高,因此水生生物的公民科學相對不發達。楊正雄認為,深溝釣魚大賽的模式,或許有可能推廣到台灣其他地方,讓更多人關心自己生活週遭的溪流、溝渠與埤塘。
生活在陸地上的我們,對水裡發生的事相對陌生,深溝釣魚大賽的趣味形式,不僅為農村建立起珍貴的基礎生態資料,也提醒我們,水域生態其實與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本文轉載自 公視《我們的島》節目—【「調」魚大賽在深溝|喜歡撈魚、釣魚也能成為公民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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