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陳椒華︰立委畢業後重返民間 成立監督聯盟再戰環運人生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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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陳椒華︰立委畢業後重返民間 成立監督聯盟再戰環運人生

2024年02月06日
環境資訊中心記者 袁慧妍報導

2024年1月底,陳椒華的立委辦公室一片混亂——門口、走廊通道堆滿紙箱;房間的桌子堆滿民眾的陳情、法案文件,和數不清的記者會簡報。這天室外只有幾度,陳椒華披著淺棕色大衣匆匆趕回辦公室,看見連坐下來訪問的空間都沒有,便拉著記者去會議室,一臉不好意思,「我們算是很晚收拾東西了。」

「你們是搬去台中嗎?」記者指著紙箱上的地址。「那是一個朋友的地方。先放著。」陳椒華說。

陳椒華卸任時代力量立委後,將在台中成立新的環保監督聯盟,年後將召開記者會公布詳情。「總是覺得,有希望為環境發聲,為弱勢發聲,我都會覺得很開心。」她說。

時代力量陳椒華卸任立委,1月底趕在死線前整理好405辦公室。攝影︰袁慧妍

「環保鐵娘子」 從民間團體走到國會

四年來,公眾或媒體對陳椒華的認識大概是︰曾任時代力量主席;2022年被中共列為「台獨頑固人士」;關注環境議題,她的媒體群組內,一星期發好幾次環保、反迫遷議題的採訪通知,或代轉發其他民團的採通。還有在總統立委大選前,為已跳槽到民眾黨的時力前創黨成員黃國昌,在臉書發文與時力時任主席(現任代理主席)兼時任立委王婉諭唱反調,成為政壇八卦。

在此之前,陳椒華在台灣環保運動界其實頗有名氣——她有「環保鐵娘子」之稱,曾任台灣環境保護聯盟會長,是首位女性會長,也一直在民間做倡議,甚至因反對永揚垃圾場案而遭毒打報復。20多年來,她看到環運的困境,像是關於開發案,她有去環評會議表達意見,但政府沒有很接納。

「這個部分是覺得很無力,很難,只在民間就是沒有辦法推動很多事情。」

2019年末,時代力量提名不分區立委,強調多元與區域均衡。資料圖片。攝影:陳文姿

台灣人心知肚明的是,環境議題很少變成某個政黨的主流倡議。後來有了綠黨,而民進黨碰巧也想推一個環保立委,朋友遂當中間人引薦,但撮合不成,「因為我的環保倡議非常偏左,開發一定有正當性、必要性,執政黨這邊對於這樣的環保人士,可能比較不會優先採納。他們需要配合度高的。」

2019年,時力秘書長邀請陳椒華加入不分區的候選名單。她說,雖然她在名單中排第一,但她不是時力首選,「聽說當時他們問了很多人,有些人可能拒絕了,最後就是我被選上。」

隔年選舉,時力政黨票獲7.75%得票率,一口氣推了陳椒華、邱顯智、王婉諭三人進國會。

立法院倡議環保不容易 但「已經比民間好很多」

「其實進來了之後,才知道我們可以做什麼,就是質詢、倡議、陳情,還有修法。」一提到過去四年的工作,陳椒華變得很有精神,一口氣數著,上個會期水源特定區管理局改造、一系列修法包括《經濟部組織法》附帶決議、《礦業法》、《氣候變遷因應法》、《菸害防制法》……。

不是從政出身的陳椒華,首兩年是立院新鮮人,學習質詢、與官員溝通、寫預算提案、臨時提案、附帶決議、發公文等等,「進來第一年、第二年,才漸漸熟悉怎麼做好一個立委。」她也成為民間與政府的橋樑,四年來共舉辦逾1200場記者會、公聽會、協調會,讓訴求被聽見、被寫進會議紀錄,或許也期盼著訴求會被公部門採納、執行。在她的405辦公室大門旁,掛著公民監督國會聯盟和口袋國會的九張嘉許狀和推薦書,表揚她在立院的優秀表現。

標題2024年1月底,陳椒華卸任前與陽明山居民召開記者會,並邀請國土署代表(左)出席,讓居民直接發問。攝影︰袁慧妍

2024年1月29日,卸任前三天,陳椒華又開了一場記者會,幫陽明山原居民發聲在山坡大規模開發的危險,國土署代表到場接受居民和民間團體的控訴和質問。陳椒華在會上總結指出,希望下一屆的立委也可以幫忙。

「在立法院也不一定那麼容易,因為環保議題比較不是政治議題。當然,已經比民間好很多。」她說。

四年後決定不選了

時力有個規定,黨員只可參與一次不分區選舉,再選立委的話,則只能選區域。邱顯智、王婉諭早於兩年前已在新竹部署,但陳椒華主力留守立院,在每個委員會都找機會質詢環境議題,一星期召開幾次記者會,創造議題,營造政黨票。

她預計,邱、王二人尚年輕,可以投入更多時間心力經營區域選舉,但以她的年齡和在區域的聲勢,根本沒法在區域拼到一席,「我只是盡我義務,盡量能發聲就發聲……政黨還是有很多必要的工作要做,修法什麼的,我們都要去呈現我們政黨的代表性。我們的議題不是很大很大,但至少人家會看到。」

然而,他們在這時代沒有了力量。轉戰區域的邱顯智、王婉諭敗北,政黨票也因未達5%門檻空手而回。陳椒華覺得戰敗有很多客觀因素,例如選區樁腳不夠,也沒有總統候選人,無法壯大時力聲勢,而且議題訴求聲量小,「選民可能沒有看到這個足夠強的監督。」

陳椒華過去四年一直與民團合作,辦公室桌上堆滿了他們的陳情書、記者會簡報、法案資料等。攝影︰袁慧妍

從國會回到民間 成立新監督聯盟

四年過去,她覺得已盡力做好立委這個崗位,2月開始重返學校當老師,也會在年後宣佈成立新的監督聯盟,「在這裡(立院)跟很多團體合作,他們有陳情,有很多重要議題可以繼續合作下去。」

她最初有想過是以基金會形式成立新聯盟,但改變主意,「基金會的困難度很高,募款很難。」聯盟強調「監督」,是因為陳椒華覺得民間團體多做倡議為主,監督力度未夠,「譬如說環評會議,沒很多團體會去,監督力量有限。」她心目中的監督,是希望就不同環境議題提出更多反對聲音。

她現在熟悉國會運作,回到民間就更懂官場玩法,「後續我也可以找其他政黨的立委協助、做倡議。」心目中的人選,除了「比較熟的」、「比較支持環保的」,也有不同政見的政黨立委,「當然黃國昌我一定會找他合作,因為當時也是他支持我排不分區第一名。」

陳椒華卸任後,只是時力一個普通黨員,沒有任何黨職。很多記者問過她,會否離開時力加入民眾黨,她再回答了一次︰「短期不會考慮,因為沒什麼必要性,目前也沒看到有必要去換政黨。」

陳椒華立委辦公室的同事們合照。地上放滿字牌,都是四年來的民間合作伙伴。圖片來源︰擷取自陳椒華臉書粉專

「休息一下就好」 

1月底,陳椒華及同仁趕在死線前整理好辦公室,但回到家中,發現家裡也很亂。「累積了這麼多年社運、幫人家看環評書什麼的,很多資料都要整理,都沒地方丟了。」她對環境正義的追求,原來不只占據辦公室,也帶了回家,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2月,剛卸任的第一天,她已到台中跟新監察聯盟的夥伴們見面。

十年前,陳椒華得了乳癌、動過刀。這些年,她更感受到活著的意義,「好像就是……又好了,能夠讓我做事了,我覺得很慶幸我可以。」這樣的奔波勞碌,她只會說是身體的疲倦,但「休息一下就好。」

「(2020年)60歲時我還能當選立委,很不錯了。」她輕嘆著。

陳椒華立委辦公室書櫃,貼上「時代力量 扭轉乾坤」揮春。攝影︰袁慧妍

作者

袁慧妍

喜歡上山下海。從山山水水裡看見別人,也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