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
六月初,一位南部朋友來電說,一定要去屏東三地門的排灣族部落口社村看看,那裡的人們熱情好客,風景優美宜人,最重要的是,離沿山公路不遠處的莎卡蘭溪,也是保育類魚類高身(固魚)魚的家。但是,當我們一走近莎卡蘭溪,一切卻又完全不一樣......
石桌上,擺滿鮮花與青草,空氣中洋溢著芬芳的氣息。黃玉英正仔細編織著參加喜宴用的頭飾。在屏東縣三地門鄉的口社村,不只黃玉英,家家戶戶也都會遵照排灣族傳統,在重要的喜慶宴會,穿上正式服裝,並且在頭上,戴著自己親手製作的花環。
部落的大事,幾乎都在集會所舉辦。只要村長透過廣播號召,族人就會陸續出現、參與活動。對排灣族來說,部落的團結,是最重要的事,也因為這樣,排灣族的婚禮是不發帖子的。
口社村的排灣族名,叫做「莎卡蘭」,這是因為部落旁有一條莎卡蘭溪,一直以來是口社村人的水源和重要獵場,口社村人也因此自稱為莎卡蘭人。民國初年,莎卡蘭人沿著莎卡蘭溪往下游遷徙,停留在現在的口社村,至今,這裡已經是個有七百多人的小村子了。
平靜的部落生活,在西元2001年出現變化,這一年,發生了莎卡蘭溪毒魚事件。為了護衛莎卡蘭溪,族人開始封溪護魚,並且尋求外界協助,在河川周邊推動環境復育,建立生態園區與步道。同年,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進入莎卡蘭溪,進行基礎生態資源調查。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理事長曾昭雄說,當他在莎卡蘭溪看到高身(固魚)魚、何氏棘(魚八)時,他的內心激動不已,因為唯有自然環境條件足夠完整平衡時,才能出現這些對生活環境敏感度高的魚類。
但現在的莎卡蘭溪,卻不再清澈見底,原本可輕易看到的台灣特有種保育類魚類-高身(魚固)魚,也不見蹤影,原因是近年的夏季颱風,造成河床嚴重淤積。而這又引發莎卡蘭溪另外一個浩劫。以疏濬為名的砂石開採工程 ,竟在大多數居民不知情的情況下,於今年四月動工。
莎卡蘭溪河床升高二公尺,對部落和橋樑產生危害,口社社區發展協會曾在民國九十五年,向三地門鄉公所申請疏濬。原申請內容為口社橋以上的1.7公里,但是鄉公所發包的疏濬工程,卻是3.5公里,並涵蓋莎卡蘭溪旁的生態園區,這馬上引起環保團體和學者的關心。
高雄醫學大學生物醫學暨環境生物系助教邱郁文表示,工程單位清淤的方法和範圍,已經影響到口社村既有的生態,因為整治會大量將石頭移除,這會造成河川原有變化多元的生態消失。曾昭雄補充說明,當溪流面向變成是一個平面的淺水灘,會讓性喜深潭的高身(固魚)魚感到沒有安全感,將直接影響牠的生存環境,另外,砂石一旦開採過量,未來只要遇到大雨或颱風,上、中游的砂石,勢必會往下游衝,這對居民來說,何嘗不是危險?
現在,緊鄰口社村的河床上,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砂石車隊。雖然三地門鄉公所與施工單位有利工程公司,願意恢復當初申請的疏濬範圍,不過,一億四千萬的砂石利益,以及回饋金的分配方式,卻沒有任何相關單位出面向部落說明。然而,最重要的是,依照疏濬合約,施工單位可以開挖29萬立方的砂石,不過,到底會不會過度採砂?根本無法可管。
在無法阻止開採砂石的情況下,專家學者大都認為,對口社村最好的折衷方式,就是保住上游生態、合理整治中游,至於疏濬的部份,就只停留在下游!
29萬立方的砂石,在120天之內,必須出車1萬5千車次才能運完,口社村外圍的道路上,隨時都是砂石車奔馳的身影。看著這些景象,邱郁文感嘆的說,當漢人以所謂整治的角度,進行莎卡蘭溪的疏濬工作時,會慢慢發現自然環境、水文的結構將大幅度改變,而這會回過頭來影響當地排灣族人既有的生活習慣與文化,因此無論是地方或中央政府,都應該好好正視並調整所謂整治、疏濬的工程邏輯。
對莎卡蘭人來說,不疏濬,任由莎卡蘭溪淤沙衝擊橋墩、沖刷河川護岸,對口社村有明顯而立即的危險。如果疏濬,就無法維護河川原本的生態樣貌,也難以避免開採砂石背後引發的利益爭奪。似乎在做與不做之間,莎卡蘭人都是最大的輸家。
側記
幾乎每個莎卡蘭人都說,自從祖先發下誓願保護莎卡蘭溪後,莎卡蘭溪就成為所有族人的母親之河。過去原漢衝突或部落間的征戰,幾乎也都因為莎卡蘭溪的水權與獵場範圍而起。
但是,此次疏濬工程變相成為開採砂石,卻讓莎卡蘭人顯得特別手足無措,因為沒有專業協助,族人無法了解疏濬與開採的差別,缺乏被尊重與溝通,族人更不可能在第一時間表示集體共識。當喜慶歌舞正飄揚在蔚藍無雲的天空下之際,莎卡蘭人、河川的未來,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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