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國際捕鯨年會發出「十年禁捕」通令,同時生態游擊隊(Eco-guerrillas)更進一步與捕鯨賊船作戰。1988年,北大西洋約3頭年輕灰鯨在秋天開始南遷時,被冰包困不能出圍,眼看就要淹死,世界有心人士耗資130萬,動員數百義工,最後把幼鯨救出。鯨在北極海被淹死是常事,每年都發生,但這次行動是人類的大驚醒。
1989年,海洋生物學家研究證實鯨的數量只有過去估計的百分之一,許多大鯨種,如藍鯨、露脊鯨、弓頭鯨、大翅鯨,復元希望非常渺茫。
千年捕鯨業至此凋零,因為要捕的對象太少了。當年那些濱海鯨城,變成了鬼城,人不來,車不通,只是一些污血斑斑的史蹟了。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今日賞鯨之風在世界各個角落吹起,而鯨豚也像馬戲團一樣在各大城市的海洋館中表演,這一些活動的出發點仍是為了賺錢,但也是為了公眾教育;不再是血腥,不再是屠殺,而是一種欣賞,一種學習。當我們面臨那些龐然大物,會不自主想要進一步了解牠們的社會組織、溝通密碼;當聽到牠們的歌和看到牠們神秘的眼神時,我們會情不自禁的反省,也許會想到人類萬物中的地位,想到我們要照顧地球的責任。
我有一位鄰居的幼兒,今年才12歲,記者問他的志願。他說:「我要到亞馬遜河看Titicaca鳥。」他從10歲開始賞鳥,因為他要了解鳥怎麼會飛。
賞鯨和賞鳥一樣,我們的好奇心要我們學習,我們的愛美心要我們欣賞。學習和欣賞都要尊敬,有了尊敬,才能更上一層樓。賞鯨也是種健康的社交活動,在船上、在海上,就把很多世俗包袱吹走。
停止捕鯨並不等於鯨豚就可繼續生存下去,有健康的海洋才可達到這個目的。
近百年來,海洋變成了大污染坑,工業和城市廢水、毒質、重金屬、放射性元素、殺蟲劑、化肥和原油等等,每天都千噸萬噸的倒入海洋,這些污染除直接殺傷生物外,也會使「食物網」失去平衡。就像一座大橋,每一個螺絲釘都有用處,連在一起,可以載重,可以通車,可以行人;每一個小釘子的破壞,都會埋下隱憂,有一天橋會倒塌。海洋的平衡比橋何止複雜十萬倍,海洋的每一種生物,小至細菌和單胞藻,大至藍鯨都息息相關。生物和非生物(海水鹽分、溫度等)的關係也緊扣在一起,再加時間和空間的因素,再加質與量的因素,其複雜的程度遠遠超過了科學的理解和人的想像力。美國科學家路易士.湯姆遜(Lewis Thomas)於1979年說:「最靠得住的科學真理,而使我有十分信心的就是我們對自然完全無知。」
海洋的種種,包括食物網,我們知道的實在太少,海一旦失去平衡,會不會復元?要多少百萬年?人類會存在那麼久嗎? (待續)
本文同時收錄於聯合文學【星移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