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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比的遺患

2011年04月28日
作者:羅賓麥凱

圖片為在車諾比前使用老式輻射測量儀,攝影/ Gregory Kowalski 。

尤里塔塔丘克是車諾比核電站遺址的一位官方導遊,他用一種讓人有些不安的方式來展示這裡嚴重的輻射遺留——站在一堆廢棄的蘇聯軍車間揮舞著輻射測量儀,這些車輛當年被用來清理反應堆爆炸造成的污染。

「這些卡車有的非常乾淨,有的則不然,」他一邊說,一邊把測量儀在車門和車頂上掃了一下,儀器只是輕輕嘀了兩聲,讀數很小。 而當他把儀器從一輛車的履帶上掃過時,一陣急促的報警聲足以反應輻射程度的嚴重。

「土壤讓輪子和履帶沾上了污染物,現在這裡仍然有極多的放射性同位素,包括銫 、鍶甚至還有一些鈾,根本無法清除。」尤里對聚集在他周圍的訪客們說。儘管 25年已經過去,但車諾比仍然是一片毒土。

車諾比位於基輔北面的大草原上,周圍環繞著湖泊、沙壤土地和森林,原本是一片風景如畫的地方。然而,1986年的那場災難讓這裡成為世界的焦點。事故的起因是工程師們進行的一項試驗,目的是測試該電站4個反應堆中1個的備用供電系統。 在試驗中,用來給反應堆堆芯降溫的水流不斷地上漲下落。

幾分鐘後,反應堆的電力發生突變,10秒鐘後堆芯被一次巨大的爆炸崩離出來。

由於沒有安全殼,反應堆中致命的放射性物質被堆芯中石墨火所產生的熱力帶入高空,散播到歐洲的很多地區,引發了一場國際性的恐慌。

爆炸造成 31 位電站工作人員和消防員(沒人告訴他們大火是由反應堆引起的,也沒說輻射量達到致命的程度)當場死亡,另外還有成千上萬的烏克蘭和白俄羅斯居民事後由於受到了嚴重的輻射而死亡。輻射導致壽命縮短是毫無疑問的,但科學家們對死亡人數還有爭議:世界衛生組織說有4000人,而綠色和平組織則說有20萬。

高劑量的銫137、鍶90和鈾同位素仍然給該地區造成嚴重的核污染。在一片被稱為紅森林的地區,污染程度要比原子彈爆炸後的廣島和長崎高20倍,極度危險。

車諾比爆炸是世界上最嚴重的核事故,直到最近一直是唯一一次達到INES(國際核事件分級表) 最高級7級的事故。今年4月26日將是該事故發生25週年,但這次的紀念日有一個戲劇化的地方,就是日本福島核電站 的悲劇重演,再次引起了對核災害的全球性恐懼,目前福島的事故也已被定為7 級。

在核電的危險性上,車諾比顯然能為我們提供很多信息。因此,近來人們對這裡興趣的高漲莫名其妙地讓它變成了一個外國遊客在烏克蘭的熱門旅遊勝地。3月份到那裡的時候,我所在的長途巴士觀光團已經滿員了,總共有滿滿噹噹的25組人,其中有15家來自德國、美國、俄羅斯、荷蘭和英國的媒體。 電視攝製組成員們爭著採訪大巴上寥寥幾個滿頭霧水的公眾遊客,問他們對即將到來的25週年紀念日的看法,其他記者們乾脆互相採訪起來。我站在4號反應堆的放射性遺址前面時,也遭到了俄國電視台的採訪,問我關於核電安全性的問題。

這是一次非同尋常的經歷,我們的導遊塔塔丘克是一個矮墩墩、開朗活潑的烏克蘭人,他 一直興高采烈,身上穿著一件印有「硬石咖啡館——車諾比」字樣的T恤。我們這場奇怪旅行的觀光點包括被填埋的村莊——科帕奇,近距離觀察發生爆炸的四號反應堆,坐車快速穿越紅森林以及在被廢棄的城市——普里皮亞季的探險。遊客都被發了輻射測量儀,如果它們跳得太快,通常都是在我們離開道路來到空地上的時候,導遊就會告訴我們繞開那裡。這次旅程隨意地驚人,最終則讓人感到極度的不安。

這個季節,烏克蘭大草原依然天寒地凍,樹木都光禿禿的。樹枝上看不到嫩芽,也幾乎沒有任何綠意將萌的跡象,這一切讓反應堆周圍30公里的隔離地帶顯得愈發令人毛骨悚然。這片土地歷史上曾經飽受折磨。二戰期間它曾經被德軍佔領,大部分村子都有蘇聯紅軍士兵的紀念碑,其中也包括科帕奇村。有意思的是,拜車諾比所賜,科帕奇村的紀念碑成了這片土地上得以保存下來的唯一一座。

「科帕奇村遭到嚴重污染,因此當局決定把它填埋掉,包括所有房屋……」塔塔丘克說,「這在當時似乎看起來是個好主意,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填埋要挖土,這只會讓放射性物質更深地進入土壤、更接近地下水,使污染擴散得更厲害。」類似破壞性極大的錯誤比比皆是。

科帕奇村曾經存在的唯一證明是紀念碑附近的小學校。 學校的窗戶已經腐朽,前門掛在僅剩的一根門軸上。很顯然,這座學校是在匆忙之間被拋棄的。大廳的地板上散落著課本、筆記本、樂譜和道路安全的小冊子,在一間教室的一張吊床上還扔著一個孤零零的洋娃娃,它的臉已經發黑開裂了。

同樣受到嚴重影響的還有核電站附近的一個大人工湖,這座湖的用途是為4座反應堆提供冷卻的水源。3月的湖水還結著冰,但當年車諾比的反應堆運轉的時候,湖水終年都是溫的,湖面上長滿苔蘚,人們還建立了一個漁場,在湖裡養鯰魚,以保持湖水的清澈。

反應堆爆炸後,湖中落滿了放射性的瓦礫,都沉到了湖底。如今,人們不得不一直從附近的普里皮亞季河抽水來補充,防止湖水夏季蒸發讓有毒沉積物暴露出來,乾躁後被風吹走。

然而,25年前受害最明顯的地方正是普里皮亞季。這座城市就是為了安置在車諾比核電廠的員工家庭而建的。 截至1986年,這裡已經建成了4座反應堆,還有2座正在建設。如果建成,這裡將成為歐洲最大的核電廠,共有5萬人住在這裡。

4號反應堆在4月26日凌晨就爆炸了,但普里皮亞季的人們一無所知。 整整一天裡,儘管放射性物質的煙塵已經從幾公里外的反應堆飄了過來,孩子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在外面玩耍。
當時也曾經有流言說發生了火災,但人們一直受到灌輸,都認為反應堆事故是絕不可能發生的。直到爆炸發生36小時之後的第2天下午2點,一大串巴士開進城裡,普里皮亞季的人們被送到難民營和安置中心。就算這個時候,當局還告訴他們3天之內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最終他們再也沒能返回家園。

我們的旅行團在普里皮亞季附近轉了一個小時,腳下全是碎玻璃或者木頭和石頭的碎塊。 如果我們走得太遠,輻射測量儀就會時不時發出尖銳的警告聲。到處都能看到大自然又重新掌握了這裡的控制權:樹木頂開了普里皮亞季中心廣場厚厚的水泥台階,樹林也佔領了周圍每一塊空地,成為大群狼、鹿和野豬的家園。

在城裡,市圖書館污穢的地板上散落著書籍,為了慶祝當年的五一節而豎起的一座摩天輪還在外面緩緩地轉動。

至於在這36個小時中有多少人受到了致命的輻射,仍然存在爭議。儘管我們的導遊在旅程中的大部分時間都興致勃勃,但對於普里皮亞季的人們在烏克蘭的前蘇聯「主子」手中所遭受的命運,他的憤怒溢於言表:「當局告訴人們說他們受到的輻射不過25侖目(1 侖目 = 0.01 西弗),頂多只會得一點小毛病。但事實並非如此,他們受到的輻射有好幾百侖目,達到了致死量。」

「這完全是犯罪。人們原本應該得到恰當的診斷和治療,但什麼都沒有。當時至少有5千人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但他們只是簡單地讓孕婦們流產了事。這實在是太殘酷了。」

如今,工人們獲准可以在車諾比村裡居住,但每次不能超過4天。由於4座反應堆都被關閉了,他們正在幫助對隔離區內的土地進行淨化,並幫助其它3座沒有遭受破壞的反應堆完成退役工作。至於4號反應堆,當時用來遮蓋其被破壞的輻射型堆芯的水泥封堆已經開始碎裂,烏克蘭已經開始進行換新工作,但它也明確聲稱這個工作的順利完成必須要國際援助。

正是這個國家,在未來很長的時間裡仍然不得不承受著世界上最嚴重核事故的後果。

在把福島和車諾比事故進行比較時,塔塔丘克加重了語氣:「日本的情況沒有車諾比當年那麼嚴重,差得遠。但也有很多相似之處,基本上來說, 1986年我們受到了嚴重輻射,但不知情,今天日本似乎又重演了一遍。這種事情總是這一個模式。」

遺患
——車諾比屬於石墨水冷反應堆(簡稱 RBMK ),1986 年全世界有17座這樣的反應堆,如今只有11座還在使用中,而且都位於前蘇聯地區。另外8座此類反應堆的建設計劃被摒棄,仍在使用的也面臨巨大的國際關停壓力。
——車諾比的核洩漏量是廣島原子彈爆炸的400倍。原子塵雲飄散到除西班牙和葡萄牙外的歐洲大部分地區。
——事故拖垮了烏克蘭及其鄰國白俄羅斯的國家預算。1998年,烏克蘭聲稱清理事故殘局已經花費了1300億美元,而白俄羅斯則說單在那年它就花費了350億美元,該國大片農田被毀。
——由於車諾比的放射性原子塵帶來的破壞,英國幾十家農場(主要集中在英格蘭西部的湖區和威爾斯北部地區)土地利用和放養的方式仍然受到限制。
——科學家們說輻射對車諾比地區的影響將持續4.8萬年之久,儘管人們在此很早之前就可以開始在該地區居住——大約600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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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www.guardian.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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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網站,原發表日期2011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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