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的恐龍 | 環境資訊中心
公共論壇

當代的恐龍

2002年09月06日
作者:王緒昂

記得在台中科博館看過一具恐龍道具,用一連串燈泡組來闡述神經傳導概念,燈泡依序點亮時,觀者可清楚了解神經傳導的進度,直到表示訊息傳入大腦的燈泡終於亮起時,觀看的孩童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恐龍的反應這麼慢!」──生活在那缺乏競爭對手的洪荒時代,恐龍的遲緩甚至笨拙反應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活在環境惡化、人禍天災歷歷的今日世界,由我們平日面對困難時的應對方式看來,當代臺灣人反應速率欠佳才真是個大問題!自921地震、納莉風災、331強震中走來,我們都清楚看出號稱「人民公僕」者的軟弱不可信賴,也看出反應力欠佳之官僚體系實在難為人民的支撐力量。只要政府行政應變能力遲緩的症狀不改,而大眾缺乏生活反省、媒體又只隨著政客起舞,生活中的許多問題便總會在遭遇變革時如夢魘般逐漸浮現,翻攪著我們的情緒。

今年夏初的缺水問題,便是全臺灣民眾所面對的嚴苛考驗。從過往梅雨季總帶來交通與日常生活中的困擾,人們對於雨季的負面印象有了急劇的改變,轉換為今年「沒雨季」對雨水的期盼心情。這樣的現象對於民眾心理、環境衛生、經濟發展上都產生了顯著的影響,而在報章媒體有大量的報導,也因此引發輿論的激烈討論。然而,這些報導從不花精神去分析缺水的原因、書寫解決的方案,只爭相播報政客彼此攻訐的訊息,也難怪在一團混亂中一直無能生成明確的應變措施,而民眾則長期陷入對於無水可用的恐慌之中。

這個島國會缺水恐怕會讓生活在荒漠的人們笑掉大牙!地處亞熱帶的臺灣深深受到環繞於四周的海洋影響,年雨量約為2500公釐,為世界平均年雨量的三倍。雖然也有數據顯示,因為臺灣人口密集而將豐沛雨水的效應稀釋,致使臺灣人平均分配到的雨水量為全球平均值的五分之一,但無論如何,都應該還不至於讓臺灣人身陷如今的缺水困境中。

臺灣無水可用的窘境該是源於早期的快速發展,隨著人口成長、家庭及農業廢棄物毫無節制的大量排放入河川。再加上迅速工業化的腳步未曾注意潛藏的環境危機,更使得西部大小河川有如罹患絕症般,烏黑的河水中盡是一片死寂。高度污染的河川成為人們嫌惡的對象,我們逐漸悖離了親水的生活,而飲用水來源也自然出現了危機。

隨後人們不斷尋求新水源的過程,也同樣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當平原區的下游河川紛紛被污染後,建壩築堤、興築水庫就便成了臺灣唯一的水利政策。幸而有人注意到了水庫的服役年限問題,也開始質疑這樣浮濫建築水庫的長遠影響,以及水庫淹沒區的遷村問題造成區域文化、溪流生態的深遠傷害,因而投入反水庫的行列中。

事實上,在短短的水庫修築歷史中,就已經留下了明顯的傷害事證,兼具防洪、儲水、甚至發電功能的水庫雖然可能解決眼前的問題,但卻會阻撓河流的行進,造成其它的麻煩例如:壩體可能斷絕洄游性魚類的歸鄉路,導致河川甚至海洋生命力的銳減;而從上游不斷推送往下游的物質造成淤積,使得水庫壽命降低,也可能改變了下游的水文系統,導致下游生態體系的全盤崩解。

但是,在一片缺水的恐慌中,我們看到新聞畫面中讚揚臺北市公園路燈管理處的應變措施:改往郊山的溪澗取水以供行道花木之用。然而我懷疑,對此應變的稱讚不免多餘──無論從省錢或節省飲用水源考量,這不該只算是合理的作法嗎?他們只不過是糾正了過去長久以來的奢侈習慣罷了!

反觀臺北市立動物園的具體節水行動,早在數年前便開始應用雨水收集系統,將無需使用自來水的澆花、廁所系統改以雨水系統替代,這樣的作法不僅省下了大筆水費,更讓市立動物園聲名遠播,成了日本人心目中環保的楷模。

缺水問題與我們昔日的浪費習慣有關,這才是每個人都應該檢討與改進的部分。

類似的現象也讓我們聯想到電的需求。讓我們將印象拉往火車、客運等大眾運輸工具,或如火車站與辦公室等公共場所──為何在生活在亞熱帶的臺灣人必得打著領帶、攜帶厚重衣物進入此類場所接受低溫的折磨?難道相關單位都不了解什麼樣的溫度範圍會是個讓人感到舒適的狀態嗎?又難道他們不知道將室溫控制得當能夠省下大筆電費嗎?

也許因為付費的是公家單位而讓他們變得不在乎!而當財政緊縮的時候,官兒們大可挾民意向上級或中央要脅,卻從不去追查問題的癥結。更可怕的是這樣的現象會是個惡性循環:當全國上下不知節電、官兒們也無心改變只求盲目滿足日漸貪婪的人心,於是蓋電廠的呼聲便出現;人人要電廠卻又人人不願住在廠區旁,把這些惱人的科技產物放到別人的社區,將害人的廢物運送到別人的家園;而時空轉換後,這些愉快穿著大衣在辦公廳吹著冷氣的人們,又可能以人道主義者的姿態拿著標語引領著群眾呼喊,活躍在他們的政治舞台上。

污染加上浪費、缺水而後興建水庫,這一系列重複上演的過程,不正與浪費、缺電、建電廠的「發電三部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嗎?如果不去真切地面對問題尋求解決,即使資源再豐富的國家也會因奢侈的行為而消耗殆盡。

處於缺水缺電的當時,我們在電視上除了看到那些能夠滿足無情政客自身政治意圖的無謂爭執外,並無法冷靜思考我們究竟需要什麼樣的節水與能源政策。但是,在缺水、缺電這些週期性煩惱暫時遠離的今日,我們是否該敏感地為來年詳加規劃?或是繼續做一頭遲緩的恐龍,笨拙地迎接下一年度枯水季的攻訐與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