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刊出的「被馬桶綁架的生活」一文，描述世界最大的都市生態廁所計畫失敗的過程，參與此計畫的瑞典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也有所回應，就讓我們看看他們的看法。
現在，世界上有7.5億人生活衛生條件不足。由於貧窮、水資源缺乏、地下水污染風險及其他因素，這些人中大部分人仍無法使用與城市下水道相連的沖水馬桶。「中國—瑞典生態衛生城鎮項目」的研發計畫是解決該問題的首個大型都市計畫，旨在全面檢測替代衛生設備在世界乾旱地區的使用情況。
該計畫遇到過很多挑戰，也找到了很多問題的答案，為改善未來城市生態衛生計畫積累了寶貴的學習經驗。
本計畫是鄂爾多斯東勝區政府與我們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之間的一次合作，旨在為這一乾旱的、快速城市化的中國北方地區實現節水並為其提供衛生服務。
2003年該計畫啟動以前，東勝區25萬居民用水採用定額配給，主要使用公共廁所。這些公廁大部分建設不完整，水泥地面的蹲坑式廁所中缺少照明或暖氣設備，也沒有自來水可以洗手。在氣溫可降到零下30攝氏度的嚴冬，蹲坑廁所更難使用。在漆黑的夜裡，這些地方幾乎就成了城市的露天排便區。
計畫的挑戰在於要與當地建築商、官員、居民一起合作來改善環境，在多層公寓中開發一套尿液轉移系統。儘管這些系統的技術尚未標準化，但已在瑞典、德國和其他地區成功地進行小規模應用。1997年至今，斯德哥爾摩南部的「Gebers」計畫一直運行良好。鄂爾多斯計畫的規模比較大，涉及832套公寓，約3000位居民。
該計畫展開的同時，中國煤價開始飛漲，東勝區也迎來了高樓大廈的建設浪潮。該地區人民的生活水準突飛猛進，直逼香港和上海。與此同時，為增加淡水供應，在黃河與東勝之間修建了一條100公里的管道，地下水及地面儲水設備也被進一步開發。結果，啟動該計畫的基礎——極度缺水和貧窮——迅速消失，地區的迅猛發展也使生態廁所計畫黯然失色。事實上，項目運行期間，東勝旁邊又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城市——康巴什。
快速城市化變成了主要問題，計畫開始缺少技術工人。樓宇迅速拔地而起，衛生管道工程則由能力參差不齊的數十家公司來完成，建設過程嚴重缺乏建築品質檢查，在生態衛生和通風設施安裝完備之前，住宅公寓就已被投放市場。工程品質低下主要是由於施工未能認真按照工程圖紙執行，導致出現漏泄或管道尺寸錯誤。而直到樓宇建成兩年後， 2008年牆體被拆除時，這些問題才被發現。建築公司無意修繕，市政府又不能施壓。完成該計畫所需的投資無法到位，主要是因為缺少全心投入的負責人 。
由屋外大風、打開的浴室窗戶和廚用風機所產生的氣壓差也導致通風出現問題。一些頂層公寓更容易出現臭味，主要是設計的限制和建築不規範造成的。計畫期間，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在設計上對地下室通風設備做了全面改進。建造伊始管道品質就很低劣，然而，建築公司並沒有承擔起修繕管道的工作。
頂樓或屋頂上的管道沒有做絕熱處理（中國的建築規範中沒有此項條款）是通風管道被凍的主要原因，而這直接導致了2007年和2008年極冷冬天的嚴重後果。
生態衛生技術不僅建造時需要謹慎，使用和維護時也需要小心。很多居民往廁所裡丟固體垃圾，阻塞了通風系統。將一袋袋廚餘垃圾丟進廁所的住戶常常會在夏天見到蒼蠅。吳珊報導的「有蛆蟲和蟑螂從廁所裡爬出來」有誇大其辭之嫌，這種情況當時既沒有居民彙報過，我們的工作人員也沒見到過。那些正確使用和維護廁所的住戶沒遇到過這樣的問題。
還應該指出的是，在整個計畫期間，沒有居民或工作人員報告過任何形式的對健康方面的影響。該計畫設有24小時的熱線電話，居民可反映意見和投訴，並會得到維護小組的即時服務。大多數與臭味有關的投訴會馬上得到解決。
實際上，擔心乾式馬桶會導致其公寓貶值的居民後來發現，他們的房產價值在計畫期間增長了三到四倍。事實上，這些公寓過去和現在都一直很受歡迎，這也是因為該項目的瑞典建築師當初堅持建造了綠地和停車場。
計畫的最後階段，我們測試使用了檢測瑞典Separett AB公司的一種新型乾式馬桶。每個馬桶都自帶小型抽氣風扇，這意味著，即使外部通氣管道建設不完備，臭味也能被消除。因此，理想的馬桶是，即便建築和衛生管道設施出現問題，仍能正常運作。這種新型馬桶又成功地運行了一年，直到2010年底結束。但是，當地政府已經決定要安裝沖水馬桶。
除了地區經濟的快速發展，乾式馬桶計畫遇到問題的主要原因是缺少全心投入的負責人。其他關鍵因素還包括：
1. 由於修建黃河引水管道和深層地下取水，該地區不再面臨缺水問題，至少短期如此。
2. 2007年極冷冬天的臭氣問題成為該項目落敗的一個引爆點。
3. 不可能對住戶推行利益相關者方法，幫助選擇最適宜的衛生系統，因為他們是在公寓建成後才以買家身份出現的。
4. 居民委員會向當地政府彙報稱，他們不能承擔繼續該計畫的費用，而區長做出的回應是投資沖水廁所。
5. 在計畫運行期間，鄂爾多斯地區的生活水準得到了顯著提升。一些居民認為，在現代城市環境中，乾式馬桶是落後的東西。
生態衛生設施的發展在全世界正在取得進步。十年前，它還處於邊緣狀態，但今天已經在聯合國系統內佔據主流地位。有些政府為進一步擴展其應用制定了意義深遠的計畫。目前，約500萬人正在使用該系統，而這一人數仍在增長。
2050年世界人口將達到90億，閉合水與養分環路是滿足日益增長的世界人口（主要為城市人口）需求的必然選擇。乾式尿液轉移馬桶不過是解決這些問題的一種方法而已，其他方法尚在開發之中。可持續衛生聯盟的研討會將繼續探討該技術在全球範圍的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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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網站，發表時間：2012年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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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羅瑟馬林，韓國義均為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該研究所出版了 《城市生態衛生面臨的挑戰：鄂爾多斯生態城鎮計畫經驗》一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