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越來越少
高原的強烈日光烘烤著裸露的田地，冬播的馬鈴薯還未破土。55歲的尼泊爾農民休瑪格坐在自己的院子裏，望著面前的一小塊田地。
這個村子叫潘尼團克（Pani Tanki），意思是水箱，但現在它已經名不副實。水源充足的日子正在成為歷史。休瑪格說：「除了農作物市場價格的波動，最讓這裏的農民擔心的，就是越來越明顯的水短缺。雨季變短了，雨量也減少了。」另一個異象，是今年的一場前所未見的霜凍，它讓附近杜利克爾鎮一帶不少農民損失慘重。
尼泊爾地處喜馬拉雅地區，這裏是世界上對氣候變遷最敏感的地區。尼泊爾每年的大部分降水僅集中在雨季的三個月裏，現在氣候變遷甚至使一些地區幹旱季更長，降水量也開始下降。比如像潘尼團克這樣過去水充足的地方，也出現了缺水現象。
潘尼團克的農民開始收集生活污水用來灌溉。少數有經濟能力的農民開始打水井。過去，他們不需要用這些辦法。
休瑪格在4年前打了一口8米深的水井，花了近4萬盧比（約合當時480美元）。但現在一些井水的水位已在下降。這還不能說明當地的水量變化，因為水位隨打井位置的變化也會不同。在這一地區研究氣候變遷和水問題的達哈爾，是加德滿都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博士，他說這個村子所在的Jhikhukhola河流域屬於水量豐富的地區，降水能夠補充地下水。但國際山地綜合發展中心（ICIMOD）在2001年考察了一些自挖井水質，發現水中硝酸鹽和磷酸鹽含量隨著附近農業活動的農藥使用量增加而升高。這個流域的河水磷酸鹽和硝酸鹽含量未達到推薦的飲用水標準。這是否意味著水質性缺水的危險？未來氣候變遷又將對這一地區的水造成什麼影響？科學家和普通農民一樣，沒有答案。
有機農業與氣候變遷之間的爭奪
但在這種年景下，休瑪格卻在做成本更高的有機農業。他的解釋很簡單：「我們不用任何農藥或者殺蟲劑。因為我們知道它們對食物和土地有害。」隨著尼泊爾城市化進程，農業正從自給自足走向商品化，而商品化意味著更多的使用化肥和農藥。因為相關知識缺乏，大部分農民都會過量的使用農藥和化肥。舍爾薩曾在杜利克爾鎮做了16年的鎮長，他說過量施用是個普遍的問題。
氣候變遷對不同區域的影響尚難準確評估，但有機農業更省水，是確定無疑的。達哈爾表示：「常規農業比有機農業多消耗30-40%的水。」
國際有機農業運動聯盟（IFOAM）也相信有機農業能夠幫助農民適應氣候變遷。這個機構曾專門發佈手冊介紹——有機農業增加了土壤有機質含量和土壤覆蓋率，從而可以防止養分和水分流失，使土壤更能抵抗水澇、乾旱和土壤退化的壓力。有機農業保護種子和作物的多樣性，從而增強了作物對病蟲害的抵抗能力。維護多樣性，還有助於農民建立新的耕作制度以適應氣候的變化。最後，有機農業有助於維持農業生態系統和產量的穩定，並降低生產成本，從而使風險最小化。
尼泊爾屬於低收入國家，農業是它的經濟命脈，產值約占全國GDP的40%。全國2500多萬人口中，農業人口約占兩千萬。氣候變遷帶來的風險關係到整個國家的命運。
尼泊爾政府已經意識到農藥的問題，某些地區的政府在推廣害蟲綜合治理，以減少化學殺蟲劑的使用。記者看到政府支援的一小塊有機農業示範田。不過緊挨著的更大的農田裏，正有農民在噴灑農藥。
政府也提供資金支持。巴塔拉創建了一家生物技術公司，專用城市廚餘垃圾做有機肥。他的公司得到了政府補貼。他還介紹，政府的另一個專案是，對於那些做有機農業的農民，政府承擔他們一半的農具成本。非盈利組織商業化農業聯盟、尼泊爾種植學院等機構也在開展可持續農業專案。
來自中國的化肥
一方面，像所有先要填飽肚子的國家一樣，尼泊爾政府需要推動農業產量增長，因此要使用越來越多的化肥農藥。《喜馬拉雅報》報導說，尼泊爾的化肥進口量在連續上升。但另一方面，尼泊爾並未放棄有機農業——這一點難能可貴。毗鄰尼泊爾的中國，上世紀中葉從傳統農耕走向化學農業時，幾乎徹底否定了非化學的耕種方式。
中國的確嘗到了甜頭：1978-2006年中國糧食產量的增長中，56.8％是化肥的增加所致。然而這種甜頭已經快到頭了。現在化肥、農藥的使用量還在逐年加大，惡性循環已經造成土壤中有益微生物菌群和微量元素嚴重失調，導致土壤不斷酸性化、板結化，綜合肥力持續降低。化肥農藥對產量的影響已經出現了邊際遞減的現象。比較1977-2005年，中國化肥使用量增長了700%，而糧食增產僅71%。此外，化肥施用量的增加，推動糧食生產成本快速上升，也帶來了普遍的農業面源污染和食品健康問題。
然而在尼泊爾，不同的情況是，幾乎是在化學農業處於上升期的同時，有機農業的風潮緊隨其後。這跟全球有機農業的發展不無關係。一份調查顯示，雖然大部分有機食品消費在歐美，但全球80%的有機農業種植在發展中國家。
巴塔拉說：「尼泊爾有機肥的市場需求在過去兩年從100噸上升到500噸。」他認為前景廣闊。但這無法掩蓋問題：市場不成熟、規模小，大部分農民缺乏議價能力和生產的動力。
※ 本文轉載自中外對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