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原載於 香港獨立媒體
聽說,多了好多人到獅子山「朝聖」,原因,你懂的。
走到*獅子頭的直幡遺址,腳下是千家萬戶,此情此刻,理應拉大嗓門,來一句「我要真普選」,可現實人生的劇本卻不是這樣──兩個「清潔工人」從山下開始,把腰板彎完再彎,沿途撿拾遊人遺下的垃圾。到達山頭時,4大袋差不多都裝滿了,要用擔挑扛。
路上還遇上幾位年輕人,不知哪來的興緻,提着大瓶香檳上山野餐,看到「清潔工」,忙不迭遞上水果。想起來了,他們先前氣吁吁的挨石頭歇着,還向「清潔工」說「辛苦晒」。
郊遊,沿途吃喝,會愈走愈輕;但清潔工,卻愈走愈重,愈走愈累。將心比己,年輕人說得出「辛苦了」,也是有感而發。
這些垃圾,都是塑膠瓶、紙巾、零食包裝和果皮,乍聽都不重。然而,雖然一個人的垃圾不重,但是10個、100個、500個人的垃圾,就很沉了。聽說佔領之後,獅子山的遊人多了,垃圾,也多了。
郊野公園有不少遠足徑都沒有交通工具直達,香港漁護署要靠最原始的人力執撿。除了檢拾亂拋的垃圾,還要清理沿途的垃圾桶,扛在肩上一樣是負擔。去年有義務清潔隊上山執垃圾,一口氣翻出了6、70袋垃圾,漁護署早上派有2人上山搬,搬不完,再找3人幫忙,還是不夠,再召喚2人,前後7人,花上一天把整整一輛車擠滿了,還不夠。
正式來說,以上的工人並非清潔工,而是漁護署的一級及二級技工。除了清倒垃圾,更吃重的工作,應該植樹、修樹等郊野維護的活。然而,過多垃圾,已佔據員工三成工時,多得不成比例。
每次清理垃圾,要2至3人一組,上一次獅子山執垃圾,大概要花3小時,已經不輕鬆了;那麼八仙嶺、環湖等遠程郊遊徑,動輒10公里,要清走上山落坡的10公里垃圾,就更不簡單了。你可以選擇秋高氣爽的日子遠足,前線員工可不分寒暑,替大家收拾清垃圾,也試過有員工差點中暑。下雨過後也不好過,因為淋濕的報紙重甸甸的,垃圾可以重7、80磅呢。有機會扛5包8公斤大米,從黃嶺攻一趟八仙嶺590米高的純陽峰,就能切身感前線員工的滋味。
到外國行山,會入鄉隨俗遵守Leave no Trace,但在香港,我們卻習慣方便──因為總有垃圾桶,又或者認為總有人收拾,於是隨手一扔了事。你既然帶了一瓶水上山,喝光後帶個空瓶子下山有多重?明明手帕擦汗就得,幹啥一定要用紙巾,然後栽種出漫山的「紙巾花」?這些在郊野公園最常見的垃圾,其實都有替代方案,未必一定出現,端賴我們怎樣共同維護。
遠足路徑一定要有垃圾/回收桶嗎?我看除了近馬路的出入口路段,未必有必要。Leave no Waste是應有之義,這不僅僅是對前線員工的體貼,也是成熟公民的表現。對有欠公德者,加強執法就是了。
離開獅子頭,我提醒香檳少年,記得「自己垃圾自己帶走」──那個香檳瓶子不輕。我在想,如果他們沒見過清潔工的辛勞,飲飽食醉後,會隨地扔掉嗎? 親眼看到後,又會否身體力行?這可能是人性大考驗,也在試煉香港的公民質素,有多厚實。
獅子山高495米,位處九龍,由於外形像獅子,而且大部分地區都看得見,故成為香港的地標山峰。香港人一直講的「獅子山精神」,意指只要勤奮向上,甚麼都有可能。但隨著社會貧富日益懸殊、政治結構失衡,這套說法已經不起考驗。
去年佔領運動期間,九龍的獅子山山頂有人掛出寫上「我要真普選」的大型直幡,成為重新定義獅子山精神的符號。政府雖然不斷拆除直幡,但沒隔多久,寫著同樣訴求的直幡又會重現。